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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棄子(一)

夜深人靜之時,趙行義藉著夜色的掩護,帶著幾位得力的弟子,埋伏在古井附近。

正是吳茱萸子成熟的時節,辛辣的氣味隨著晚風四處瀰漫。

趙行義望著那株吳茱萸樹,一時有些失神。

十五年前,趙行義的父母因為偷偷摘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吳茱萸子,被人當街活活打死。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帶著一隻皮包骨頭的癩皮狗四處流浪,到處乞食,有時餓得狠了,會丟下禮義廉恥之心,蠻橫地從飯鋪中搶包子吃,被人抓住後就是一頓辱罵毒打。

少年時代記憶最深的,從來不是父母溫和慈祥的笑臉,而是飢寒交迫的絕望之感。

於絕望中出手相救的人,正是雙子門的趙琦。先收他為徒,不久之後大擺宴席廣邀賓客,鄭重認他為義子,將一身降妖捉鬼的好本事傾囊相授。

趙行義深知自己的義父不是好人,義父不愛笑,一張臉永遠都是冷冰冰的,他的心和他的臉一樣,冰冷徹骨,毫無溫情。狡詐陰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有原則,更沒有底線。

他教他的那些人生道理,永遠都是極端的、陰暗的、自私的、狠毒的,沒有是非對錯,沒有善惡分明,與他生父在世之時灌輸的那些公正光明的人生觀,完全背道而馳。

但趙行義沒有自己可以選擇的道路,在成為趙琦義子的那一刻,他已經不能再做回自己,是義父救他於水火之中,給了他第二次生命,讓他從一個低賤卑微的乞食者,成為聲名顯赫的驅魔師,給了他許多人無法企及的聲望與地位,令他不再會被別人輕易地踐踏欺凌。

他知道許多人在罵他是雙子門的奴才走狗,是趙琦行兇作惡的一把爛刀,他只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無視自己良心的吶喊。義父命他殺害無辜妖族搶奪內丹,他就去殺就去搶,義父命他喬裝打扮去殺穆長風,他就帶著師弟們去白龍潭畔殺人。義父命他靈魂出竅監視穆長風,他就將靈魂脫離肉身,去監視穆長風等人的一舉一動。

無論義父命他做什麼,趙行義從不違背,走狗也好,奴才也罷,真正的他早已死在少年時代的飢寒交迫中,如今不過是一具言聽計從的行屍走肉,什麼思想,什麼靈魂,只要義父滿意,他願意讓思想和靈魂統統去見鬼。

忽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將趙行義的思緒帶回了現實世界。只見朦朧夜色中,一人披著黑色斗篷,鬼鬼祟祟躡手躡腳,逐漸靠近了古井。

井邊一圈石頭砌成的圍牆,高逾一丈,那人行動不便,一躍跳上了吳茱萸樹,看準古井的位置,摸出一個潔白的瓷瓶,迅開啟瓶塞,輕輕一拋,扔進了古井之中。

趙行義心中大喜,待那人躍下吳茱萸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揚手灑出曼陀羅花粉,喝道“鬼鬼祟祟,意欲下毒害人,終於讓我抓到你了,明日一早,就帶你到街頭示眾。”

那人以帽兜遮著臉龐,在曼陀羅花粉的迷霧中踉蹌幾步,晃了幾晃,栽倒在地。

趙行義微微一愣神,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輕而易舉得成功,他畢竟不是狡詐聰慧之人,根本沒有深思其中的可疑之處,立即吩咐隨行弟子“將他捆個結結實實,把嘴堵上,不准他說話。”

一名矮瘦弟子答應一聲,拿出隨身攜帶的繩索,正待動手,卻見眼前微光一閃,須臾之間,倒地之人化作了一張小小的牛皮紙人。眉眼俱全,咧嘴怪笑,似乎在盡情嘲笑著趙行義的愚蠢無能。

矮瘦弟子吃了一驚,道“不是真人,師哥,這似乎是傳說中的紙魅,一舉一動皆受制於製作紙魅的那個人。”

趙行義又詫異,又迷糊,戴上手套,小心撿起紙人,仔細檢視了一番,既無迷藥,也無毒藥,那嘴角輕咧的弧度,微微上揚,俾睨眾生的得意神態,像極了隨時能將人活活氣死的周念平。

他又看看四周,居民都已熄燈入睡,偶爾可聞幾聲低低的犬吠之音,隱隱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躁動不安。

“師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咱們總不能拿個紙人交差吧。”

趙行義只覺此事好生怪異,一時別無良策,只得道“走,回去再做商議。”

眾人剛剛邁開腳步,忽見周念平從附近一座閣樓上飄然落下,一手拿著破銅鑼,一手拿著破銅錘,嘴角一咧,朝著趙行義嘻嘻怪笑兩聲,使勁敲起了破鑼,口中大喊“來人啊,抓歹徒啊,這裡有人下毒害人啦,百橋鎮的爺爺奶奶大叔大嬸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們,快點起床看歹徒啊。”

雞鳴狗叫之聲隨即響起,周念平手中破鑼敲個不停,端的是嘈雜無比,在深夜之中格外刺耳。

趙行義猶如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敵,怒道“你胡扯什麼,倒打一耙栽贓好人,下毒的分明是你。”

周念平絲毫不理會他,扯著嗓子大喊“百橋鎮的父老鄉親快點從床上爬起來呀,大傢伙差一點在睡夢中做了枉死的冤魂,下毒的畜生就在這裡,都快些出來,一人一下子把他給我撓成血葫蘆。”

趙行義揚起拳頭要暴打周念平,矮瘦弟子拼命扯住他,道“師哥快走吧,等一會兒人都出來了,咱們白口莫辯啊。”

“混賬,有什麼辯不清的,我又沒下毒,就在這裡等著,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怎麼個死法。”

附近居民幾乎傾巢而出,有的被嚇出一身冷汗,有的睡眼惺忪,有的拿著鋤頭鐮刀,有的提著燈籠持著蠟燭,神色各異,目光在周念平和趙行義身上轉來轉去。

周念平為搶先機,不等趙行義開口說話,先用上靈力吼了一嗓子,“我抓住了行兇的歹徒。”

趙行義臉色鐵青,怒道“誰是歹徒,紅口白舌胡亂栽贓,頭上三尺有神明,小心遭報應。”

人群中有數人曾在黎明時分隨著趙行義去凌霄城抓捕瘟魔,其中一人年長,滿頭白,鬍鬚飄飄,很有威望,當即挺身而出,道“二位一個是玉龍閣的高徒,一位是雙子門成名多年的驅魔師,一個說抓到了行兇的歹徒,一個說自己被栽贓冤枉,誰是誰非,誰栽贓誰被陷害,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反正大傢伙都睡不著了,你們就從頭說個清楚明白,半夜三更唱的是哪一齣啊。”

“哎呦,老人家,晚輩這廂有禮了。”周念平模仿著穆長風昔日裡對長輩的溫和有禮,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歉“三更半夜打擾了您的清夢,晚輩好生羞愧,請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晚輩的冒失罪過。”

老人輕輕摸著鬍鬚,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好生慈祥溫暖,“不怪不怪,倘若事實真如你所言,抓到了意欲下毒行兇的歹徒,你就是我們百橋鎮的大恩人,大傢伙給你磕頭謝恩也是應該的,有何罪過可言。”

趙行義急道“老人家,您別聽他花言巧語糊弄人,我太瞭解他,目無尊長性情暴虐,滿腹狡詐的毒計壞水,您不能信他的話。”

老人輕輕瞄他一眼,目光中滿是鄙夷厭惡,就像把他當成了一塊爛掉的豬肉,恨不得遠遠扔掉再也不要看到。

趙行義心中一凜,悄悄環視一週,早上隨他上山的幾個鎮中居民,正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竊笑之聲不絕於耳,其中一人說著說著,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現出噁心欲吐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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