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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日思夜想的人

老村長此話一出,眾人變了臉色。

張二狗本來就一直強忍著悲傷的情緒,此刻直接轉變成怒火,他一腳踩碎地上的石片,眼裡幾乎要噴出火焰,牙關緊咬問道:“村長,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戶人家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老村長在張大河門口旁邊的石頭上坐下,用手敲擊了幾下膝蓋,嘆了口氣說道:“老天爺不長眼,專門作弄我們這些窮人!三十年前張大河有個六七歲的孩子,好像是這般年紀吧,他們夫妻倆下田的時候,有陌生人進入村子賣糖葫蘆。

糖葫蘆那玩意兒哪裡是我們能隨便買的,但那人非常慷慨客氣,誰家買不起,便摘下一顆送給孩子吃。

他說話有趣,在村子裡閒逛,孩子們為了討要不用錢的糖葫蘆,跟在他身邊唱歌!村民們剛開始有點在意,後來發現賣糖葫蘆的沒對孩子們怎麼樣,又是在自己村子裡面,便放鬆了警惕心……

鄉下的孩子都是放養長大的,也沒見誰怎麼樣。

那天太陽落山,下田的村民們回來了,發現有點不對勁,平日裡天黑了也在村裡瞎胡鬧的孩子們少了好幾個!詢問幾個較大的孩子才知道,不見的孩子跟著賣糖葫蘆的人去‘取’糖葫蘆了……

我們大家心裡涼了半截,連忙出村尋找,在黃河邊上找到一具摔死石頭堆裡的大孩子,其他孩子全都消失。報官了,官差將我們趕出來,說野孩子跑個幾天不見人影很正常,讓我們不要隨便報官,免得一堆事情做不完……”

陳初始沒有說話。

張二狗的雙手在顫抖,他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問道:“那……這戶人家。”

老村長看了一下張大河門上風吹雨打多年近乎爛得只剩下一個輪廓的慘白對聯,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張大河夫妻兩人只生了一個兒子,取了個賤名叫張二狗,希望能好養活點,平日裡好吃好喝的供著,天寒生怕凍著,夏天又怕熱著。

張二狗跟那群孩子一起失蹤,張大河和李阿女夫妻兩人發了瘋過地沿著黃河尋找,找了七天七夜才回來,張大河才二十多歲,人已經頭髮斑白,李阿女失魂落魄!鄉里鄉親的,我們都很痛心……

誰知過了幾天,李阿女也不見了。

張大河出去尋找,在黃河裡找到李阿女,不知該說她命大還是命不好,我猜李阿女應該是思念孩子心切,悲傷下跳了河水,落入水中被河水捲走眩暈過去正好被靠近河岸的亂樹枝攔下來……

李阿女灌了一肚子的黃河水,張大河壓出水來,有了氣息後,送往縣裡的大夫那兒治療,路途遙遠,再加上錢財不夠,大夫表示愛莫能助。

張大河抱著李阿女在縣城的巷子裡哭泣,遭夜裡巡邏的官差驅趕,只好出城,經過一處亂葬崗的時候,李阿女醒了,但人也瘋了,又哭又笑,逢非說兒子沒有死,只是在外面玩,等著她去尋找!

張大河把她帶回村莊,李阿女三天兩頭就往外跑,深山老林,哪裡危險往哪裡去!村裡人都勸張大河把李阿女用繩子綁在家裡面,但他捨不得。最嚴重的一次,李阿女又跑了,張大河找了三天三夜,在一處深山裡找到卡在石頭縫裡快餓死的妻子!

從那時候開始,他便把李阿女時刻帶在身邊,用一根繩子的兩端把兩人的手腕相連,寒冬酷暑,始終在一起……”

陳初始沉默。

杜十娘流淚。

張二狗早已忍受不住這份痛楚,他被蝙蝠法師煉製成壇中人的時候,時刻遭受藥物折磨,他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爹孃或許早就忘記還有這麼個兒子。

老村長不明所以,為何這個賣酒的這麼激動。

可能是性情中人。

張二狗眼含熱淚說道:“村長,帶我去田裡看看他們夫妻兩人吧……”

老村長有些遲疑,他重複打量著三個人,用力點頭:“那行吧,去往田裡的路不好走,恐怕會髒了你們的鞋子褲管。”

這道人、小姑娘和商人基本可以確定不是官差派過來調查他們的,畢竟……官差再如何也不會為他們流一滴眼淚。

三人跟著老村長往村子的另一邊走,進了山裡,走了兩裡多的山路。

看到遠處的山上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在揮舞著鋤頭,烈日當空,戴著草帽,面板被曬成古銅顏色,乾瘦的身體彷彿枯樹枝隨時會折斷一樣。

老村長年事已高,拄著柺杖走兩裡山路下來,居然只是微微有點喘,他看除了道士外,小姑娘和商人累得不行,忍不住打趣道:“縣城裡的人不常走山路,累是正常的,不像我這把老骨頭走了一輩子山路……”

在田地裡七拐八拐,村民們見到村長到來,抬起手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幹農活。

老村長用手遮住曬在臉上的陽光,另一隻手指著遠處兩道身影說道:“在那裡,那就是張大河夫妻……”

陳初始順著老村長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山那邊的天地裡,有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用鐮刀不知割著什麼東西。老人的右手上有一根繩子綁著一個五十歲的老太婆,老太婆手裡拉著一個一米高的草人兒。

張二狗哭了。

這就是他時時刻刻思念的爹孃。

三十多年呀!

七歲的孩童記憶早已模糊爹孃的面龐,努力想也想不起來,此刻重新見到爹孃。

他感覺腦袋發暈,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伸手扶住旁邊的樹幹才堪堪穩住,喉嚨裡擠出沙啞的聲音:“我……我們過去看看……”

老村長走在前面。

陳初始走在後面。

杜十娘能感受到張二狗悲傷的情緒,她小小聲地問道:“等下你要跟他們相認嗎?”

張二狗心裡一疼,杜十孃的話彷彿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裡攪動,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水說道:“我看看……看看就好了。”

陳初始聽得一清二楚,他已經知道張二狗會怎麼選擇了,軀殼道具雖然能改變容貌,但那個大酒罈無法改變!若是被蝙蝠法師抓走煉成壇中人的事情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