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湯山精神病院裡定位到落羽並不難。
雖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從黑域的囚籠中逃脫,但是神明迫切地想要見到她。
吞噬與同化尚不完全,祂被影響了,失去了徐徐圖之的耐心與掌控,躁動的識海不斷催促著祂——得到、擁有、控制。
該死。
祂第一次品嚐到狼狽的滋味,若不是那個愚蠢分身的挑釁太過,掀起了祂無盡的暴怒,祂絕不會將那樣一個不穩定因素融回到自己體內的。
落羽、落羽、落羽……
極度的渴望在祂的識海中掀起了新一輪的驚濤駭浪。
祂或許真的應該直接把趙翊殺了,然後將落羽關起來、鎖起來,用不可掙脫的鎖鏈錮住她伶仃的腳腕,用永恆的迷霧遮住她溼潤的眼睛。
她會哭泣,會哀求,會在看清祂恐怖的佔有慾後認清現實。
然後她就會學著變乖。
哪怕起初是虛假的,也終會在自欺欺人中逐漸迷失、沉淪、陷落。
有一點祂那個蠢貨分身倒是說對了——
人類總會屈服。
門板輕微響動了一下,在一切都被撕裂成碎片的治療室裡,能夠很輕易地看到宋至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雖然不是個好時機,但宋至是來索要報酬的。而且,看眼下的狀況,他似乎還可以藉機提價。
“您不會就想這樣去找落羽吧,尊貴的大人?”他定了定神,儘可能以一個不卑不亢的姿態與神明對話。
神明偏了偏頭,鏡片泛著陰冷的寒光。
祂似乎沒有與宋至交談的興致,也不認為宋至能為祂提供更多。
如果這個人類認不清自身定位想要得寸進尺的話,那麼他毫無疑問地將會得到——
死亡。
宋至被殺意擊中,心臟驟然收緊。
他強忍住落荒而逃的衝動,微笑道“不妨聽聽我的見解,必須得承認,在某些方面,我比您更加了解人類。”
神明挑起細美的眉毛,眸中仍蓄著暗沉的紅光,昭顯著祂的殺意尚未消散
“如果你能學會更加簡短地表達自己的來意,人類。”祂的聲音淬著寒冰,“我的耐心有限。”
這便是給了宋至說話的機會。
“我能夠幫助您。”宋至深吸一口氣,“在這種時候,更多的接觸往往只會適得其反。落羽在逃避您,倒不如給她一些時間,讓她自己想明白……”
他娓娓道來,說了很長一段話。
人類最複雜、最難解的情感被他拆解、量化,按照純粹理性的邏輯思維鋪展開來,變為一個有法可解、有據可循的普通課題。
宋至有宋至的傲慢。
他是人類中的研究者,經手的課題數不勝數,他接觸、攻克、厭倦,再接觸、攻克、厭倦……到後來,只剩下厭倦。
那些千篇一律的平庸課題再不能給他的思維帶去新的刺激,所以他選擇在高濃度的乙醚中永久地沉睡。
他沒有死。
他來到逃生遊戲之中——美妙而新奇的逃生世界,在他眼中,萬事萬物重新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宋至並不希望回到枯燥的現實世界中去,他追求的是……
“你想要什麼?”
他證實了自己的價值,因此從神明那裡得到了一個祈願的機會。
“安全。”想也沒想地,宋至回答。
“我想要一個不死或永生的特質。”他補充道,“我將會保留玩家的身份,在此基礎上,成為一名研究者。”
他想要觀察、理解、記錄。
當他無需再為脆弱的生命斤斤計較,無需再為基本的生存殫精竭慮,他就能更好地瞭解這個遊戲的特質。
關於時空,關於維度,關於獨立與聯絡,關於界限與延伸……
他並不渴望全知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