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了......禍事了......”
時間回到朱翊鈞抵達湖廣之前,滿臉血汙的白五渾身無力地癱軟在知縣大人的寶座上喃喃自語。
他的身上套著件明顯很不合身的官袍,官袍胸口上繡著的那隻五彩鸂鶒被從中間劃開。
上一任主人的鮮血從破口處將它整隻染紅,象徵著吉祥的鸂鶒被開膛破肚、無奈地躺在那裡,莫名地給人淒涼與不詳之感。
“大哥,我看這縣太爺的官袍襯你正合適!您簡直就跟那真的官兒一樣!”
白七從白五灰暗的神情裡隱約可以看出他的絕望,但白七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只能傻笑著一個勁兒地誇他有官威。
與滿臉訕笑的白七不同,白五此時臉上的哀慼和絕望、已經不是可以用“如喪考妣”來形容的了。
畢竟那只是父母雙亡,而他馬上就要被株連三族、甚至九族了。
“你總算是惹出能把我埋了的大禍!”
在白五惡鬼般的凝視下,白七很快就手足無措、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大吵大鬧起來。
“那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要是不帶兵衝擊縣城,大哥你現在說不定都......都那啥了!”
白五不禁苦笑了一聲,他就是知道白七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他、這才沒有多加指責,這要是別人,他早就把對方的腦袋砍下來交給朝廷了。
“我就是死在地牢裡,也不能作為一個反賊兵敗身死,你考慮過我們的家人嗎?”
白七被白五一席話說得手足無措,他起兵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那麼多,趙風子隨便挑撥兩句就開始了。
白家兄弟麾下十四名頭目站在大廳外,他們的臉色也難看地很,沒人真覺得他們能推翻朝廷。
怎麼想都做不到的吧?朝廷再腐敗也有百萬大軍,碾碎他們一幫販私鹽的不就跟玩兒一樣?
還有遼東的鐵騎、四川的白杆、廣西的狼兵、九邊的車營,皇帝的一紙號令就能把這些數以十萬計的精銳部隊調過來,他們要怎麼跟這些怪物作戰?
眼見縣衙裡一片愁雲慘淡,趙風子不緊不慢地走出來鼓舞士氣,他暫時還需要這些人的積極配合。
“領何必如此頹喪?按在下來看,局勢還遠沒有差到那種地步。還請振奮起精神來。”
“說得一番好話......就是你蠱惑我弟弟聚眾鬧事、衝擊官府的?”
白五確實被趙風子鼓舞了起來,他直接咬牙切齒地踏步走向趙風子。
他當了反賊、還是匪,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但他死之前一定得把這個害死自己的這個狗賊一起帶到地下去。
趙風子的神情絲毫沒有因白五的迫近而鬆動、甚至忍不住笑了出來,彷彿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而是一個被手中沉重的刀劍帶得搖搖晃晃的幼兒。
這份似曾相識的憐憫笑容喚起了白五那些糟糕的回憶,白五的表情徹底猙獰了起來,他從來沒有這麼想殺過一個人。
“你跟姓祝的笑得一樣噁心!”
白五猛地伸手拔刀、想要一刀劈死這個把自己害到反賊境地的賊書生。
一個四十歲上下、一身玄色長袍的中年人猛然閃到他面前,他巨大的手掌靈蛇一般拍在白五的手腕上,直接把白五出鞘到一半的鋼刀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