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三百五十五章 意外的支持者

這套體系幾十年來一直執行地相當良好,直到啟元年間,洞庭商、徽商和龍游商憑藉地利和食鹽飛快崛起,開始在錢莊、食鹽等業務上對晉商起衝擊。

在山東、江浙、湖廣等地,晉商的勢力範圍都面臨著嚴峻的挑戰。

三大商幫的崛起威脅到了晉商的核心利益,如果他們的商業勢力收縮,其他人就會質疑晉商是否還能兌換那些銀票。

這關乎儲戶對他們的信心,而信心是種很脆弱的東西,晉商必須不擇手段地維持自己的強勢地位。

可其他商幫同樣也不是善茬,他們或許總體勢力不如晉商,但勝在有本土優勢。

憑藉著龐大的鄉黨勢力支援,晉黨很難用行政手段或武力打垮他們。

晉商想贏,就必須用常規的商業手段戰勝對手,用錢砸。

因此即便晉商明知道湖廣動亂,自己在當地根基薄弱,與白蓮叛賊和南漳賊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對方隨時都可能翻臉;

但還是硬著頭皮去火中取栗,為的就是儘快將手頭資源變現,趁三大商幫立足未穩用大量白銀沖垮他們,守住自己在直隸和中原地區的勢力範圍。

如果這件事辦成了,那范家的範明是英雄,他無愧八大晉商之的地位;

可現在事情辦砸了!還把關鍵證據落在別人手裡了!大家的十族都一隻腳踩在棺材裡,連累地他張四維也得對死太監低聲下氣!

雖然一肚子怨氣,但張四維還是低下了他驕傲的頭顱。

“如果公公這次肯高抬貴手拉我們一把,晉黨從此唯公公和輔馬是瞻。”

“直隸地區的票號生意都可以讓公公入股,草原那邊的貿易會馬上停掉......起碼他們是這麼對我保證的,我會派家僕去監督他們完成承諾。”

張四維唯恐馮保不肯答應,又接著許諾了很多珍奇的金銀珠寶和古董文玩。

只是最令馮保心動的,還是張四維承諾的直隸地區票號股份。

銀子確實是個好東西,但它實在太沉了,商人們不可能拉著一大車銀子去各地做生意,那是明晃晃地在誘惑盜匪來搶自己。

有一定體量的富商往往會選擇將部分現銀存放到晉商開設的票號中,將現銀兌換成銀票,到了目的地再把銀子取出來,或直接用銀票進行結算。

大明朝廷其實也行過類似的紙幣,比如大明寶鈔,這玩意早在洪武年間就開始行,太祖爺朱元璋還拿它賞賜過燕王朱棣。

但由於朱元璋出身略顯貧寒,別說完整的經濟學理論,就連基礎的儒家理論都沒有系統地學習過。

因此他對於經濟學的理解是相當簡單的錢嘛,紙嘛,印嘛!

寶鈔很快就變成廢紙,朝廷被迫退回了以銅錢和實物進行收稅的原始階段,直到今天。

而晉商的銀票就不一樣了,那是一代代晉商用時間沉澱出的信用,晉商的生意遍佈五湖四海,他們行的銀票就能兌現到五湖四海。

別說大明,晉商行的銀票就算拿到東瀛和南洋都有人認,朱翊鈞往南洋倒騰軍火的時候偶爾都會用晉商行的銀票進行結算。

如果晉商肯把直隸地區的票號生意吐出來,那就算不打行銀票的主意,庫房裡那些現銀自己也是能臨時支取一部分的。

這可都是流動資金,光拿出一部分去放印子錢都能大賺特賺!

但心動歸心動,馮保咬咬牙、還是沒有當場給張四維任何承諾,只模稜兩可地表示自己會再考慮。

張四維也知道事關重大,馮保不可能立刻給自己答覆,又表了幾句忠心後才心事重重地離開。

張四維走後,馮保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吩咐下人備馬進宮、去文淵閣找到還在值班的張居正,將事情和盤托出。

他確實對張四維允諾的票號股份確實非常動心,但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有不得不依附於張居正的理由。

有明一朝,內廷和文官的權力往往是息息相關的。

當文官的權力開始出現失控的跡象時,皇室就會啟動備用方案,在權力天平的另一端壓上名為“勳貴”的砝碼,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天平兩端的平衡。

這種和諧的局面一直持續到那個男人的出現英宗朱祁鎮。

由於英宗在土木堡來了波大的,以于謙為代表的文官集團在混亂中攫取了權力,大明文官們上百年的夢想終於在他手中實現。

于謙對勳貴勢力進行了狠辣的閹割,將武官的任免、升遷和大部分京城兵權收歸到兵部治下。

他改三大營為五團營,借“擇優汰弱”之名將世襲軍官和勳貴子弟從隊伍中清洗出去,同時對京營的指揮層級進行細化,透過大量由兵部直接任命的基層軍官將指揮權牢牢控制在兵部手中。

為了進一步根除勳貴勢力對京營的影響,于謙還大幅度對京營規模進行了精簡,將淘汰下的人員全都趕去從事修建城池、土木作業等髒活累活,雖然這些人在編制上還算是京營,但事實上已經被踢出了京營淪為邊緣人。

在於謙的改革之後,兵部基本完全取代了五軍都督府的職能,勳貴們被于謙一腳踹出了朝堂。

現在的勳貴勢力雖然一息尚存,但也無法再承擔制約朝堂的作用,于謙把權力天平那一端的砝碼拿走了,大明上百年的政治平衡被打破。

但權力的天平必須得到平衡,自於謙之後,皇室不得不向另一個群體求助以制衡文官——宦官。

張居正的勢力越大、太后對他的猜疑越重,越需要內廷的勢力去抑制他。

如果馮保想要長長久久地富貴下去,那他就比任何人都需要一個權傾朝野的張居正。

與這一點相比,那些票號的股份就是個屁!只要權力能夠鞏固,還擔心沒人送銀子過來嗎?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張居正在最初的憤怒之後很快恢復了平靜。

“都求到你頭上了?能把晉黨逼到這種地步,看來那份傳說中的賬簿是確有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