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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笑春風

三更,渝州。

今夜,這裡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地方。

江湖上,但凡見不得光的地方,都盡是做著些見不得人的事。

在這種時候,不掌燈,便也早已是人盡皆知卻並不成文的規矩。

好在,依著不怎麼清朗的月色,隱約可見門前掛著的牌匾。

“飛羽門”,三個鎏金大字還方方正正掛在上面,顯得威嚴而又落寞。

威嚴,要知道,飛羽門在江湖中揚名已久,久到甚至可以追溯至近百年前。

試問,明哲江湖百年的風雨而屹立不倒,又怎能不生落寞?

一般而言,一個根基深厚且深悉中庸處世之道的家族,在江湖上並不容易招惹什麼是非,也並不缺少能夠解決麻煩的朋友。

只是這一夜,看起來卻沒有那麼好過,甚至可以說,這棟輝煌的宅子,早已人去樓空。

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確引人敬佩,然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實在是少則又少,這裡更多的人,還是有太多的不能捨棄,所以選擇捨棄這裡。

不為別的,只為掙命。

今夜要來的人,隨時可能會來。

在這不掌燈的院落裡,靜得連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聽得很真切。

若非有異於常人的眼力,是很難在黑暗中看出那風中搖曳的樹影,正掩蔽著屋簷下十幾臺精心裝置的諸葛連弩,在暗夜與薄霧的包裹中蓄勢待。

更已深,夜愈靜。

春寒料峭,陣陣冷風襲來,令人不覺得有些戰慄。

這寒意不是來自晚風,而是風吹來的方向,經過了那樹上的人。

不該來的人,已經來了。

夜是深沉的夜,人是冰冷的人。

院外門前的古梧樹上就有兩雙像冰冷的磐石一般的眼睛洞悉著院裡的一切。

漆黑的眼眸與漆黑的單衣似是比這深夜的色彩還要濃重,像黏稠的化不開的墨滴,不深不淺嵌在夜幕裡。

風吹過,不動聲色。

“時辰到了,不必再等。”

一個身披裘甲的少年看著院內,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似是有幾分猶豫,他本是遲遲不想說的。

而他旁邊那個衣著單薄的少年仍是一動不動,看著院牆裡面,卻像是在看著死人。

死亡是什麼味道的?

或許沒有人知道,或許,當有人看到過他的眼睛,就會覺得自己離死亡已經很近很近。

他的臉龐很是俊朗,只是,還稍顯些稚氣。

他的臉上,帶著三分英氣,三分桀驁,三分孤寂和一分的不以為意。

這不以為意,並不是歷盡滄桑後的泰然自若,而是,對生命的漠視。

他的眼中沒有生死,不在乎別人,更不在乎自己。

他長得的確很好看,每一個渝州城的姑娘看到他時,都會掩面而笑如是說。

只是這張臉,帶著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淡漠。

它太過於蒼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別人看著他,也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忽的變得有些凝重。

“再等等,風向,變了。”

“什麼風?”裘甲少年不解,看向他看的地方。

只聽得院落外的竹籬花樹被風吹得颯颯作響,風吹起了地上的落花,打著旋兒,捲來陣陣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