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點了點頭,他在回想著,開靈刃,注刀魂,蕭氏後人,這其中的瓜葛。
“那你也一定知道,這開靈刃注刀魂是要拿活人去生祭的缺德事,老子這輩子什麼都幹過,就是沒殺過人!”鬼頭張一邊憤憤地說著,一邊錘得更用力了一些,“前幾日,無殤那混……唉,那廝竟逼我為這把刀開靈刃!”
“呵……呵呵……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一旁的菩提子卻冷不丁地笑了起來,“我還不知道你?但凡你要是真學會了當年蕭夫人的鑄刀絕技,這天下人豈不都得讓你扔到爐子裡去滾上一圈兒試刀?你現在不願做,只不過是你根本就沒有能力去鑄出一把像赤髓那樣的刀。”
“你好意思說我?老子鑄不出赤髓,那是有蕭夫人高山在前,自當不及。你呢?你呢?那三日醉骨散可是你自己的傑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自己研製的毒藥,自己卻解不出來,老子這輩子就沒聽過這樣的笑話!你還好意思……”
話還沒說完,伴著菩提子幾聲清咳,鬼頭張也閉上了嘴。
他意識到,這三日醉骨散最大的苦主,此時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是真不該多這一句嘴。
陌生人在他面前提及這三日醉骨散,大抵都已經死了。
可唯獨在菩提子的面前,他卻並不生氣。
顧影沒有在乎鬼頭張脫口而出的話,他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熔爐裡的刀。
這把刀,自然是他的刀。
“別動!你此時碰它,豈非是不想活了?”他伸手去取爐中的刀身,卻被鬼頭張一手攔了下來,鬼頭張半掩著嘴悄悄說道,“他在淬鍊爐裡的時候,可是會吃人的。”
“它已開了靈刃?”
他自是聽見方才鬼頭張所說的話,可他卻不曾想,無殤竟然會擅作主張為這把刀開靈刃。
鬼頭張嘆息一聲,點了點頭,“是,不過,這把刀還沒有祭下生魂。開了靈刃只是個前提,只有等真正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人才能獻祭。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老子能做的,也就只能到這裡了。”
“這把刀,絕不會有刀魂。”
他的話,沉重而堅定,不容置疑。
鬼頭張又是與菩提子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顧影竟會這麼善良,不忍傷及無辜的性命。
顧影靜靜看著火中的刀,熠熠火焰映在他的眸子裡,他的眼中,似是也已燃起了一把火。
這把刀,是他此生唯一要用的刀,是他與顧承風最親近的聯絡。
別人的血,髒。
他決不允許,其他人不乾不淨的魂魄攪合進來,擋在他們之間。
“就因為這件事,這老鬼已經坐不住了,才將我找來。你知道,顧閣主素來最信任無殤,可是無殤居然還有意讓這有違天道的禁術再次現世,我們已信不過他們。”菩提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信箋,遞到了顧影面前,“可是我卻信任你,我願意去賭上一把。”
“這是?”
顧影接過信箋,卻沒有開啟,遲疑地看著他。
“你會想看看的,這是連令尊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信箋開啟,筆墨寥寥。
雲深不知處,冷月照孤冢。
百鬼會酆都,莫入此城中。
如此簡單的話,既像是勸誡,又像是威脅。
落款處沒有名姓,只有一支枯萎了的紅梅。
“算無遺策,南梅北林,你可曾聽過?”
顧影蹙眉,這句話,他最近倒是聽過的次數真多,“寫這信的……是梅花摺子?”
“是,二十年前酆都那場變故生的前一個月,老夫便收到了這樣一封信。那梅花摺子是什麼樣的人物,他的話江湖上又有誰人會不聽?所以,那時我遠在江都,並未參與此事。可也是後來才知道,同時收到這封信的人,還有江都判官盟的前判官陰陽淵,長安金刀門的前門主蘇立,也就是現在的普方大師,南詔的青石老鬼,西域的大漠飛鷹以及……”
“這些人,都是那時已有名望卻不曾出現的。”
“是,而且這些人都是曾受過他的恩惠,不得不聽取他的話。他們都收到了這封信,所以都沒有去。可是,絕頂峰一役過後,我們還不知道為何會收到這樣一封信,梅花摺子卻從此絕跡於江湖。”
顧影的眼神卻落到了一直不說話的鬼頭張身上,“你也收到了這封信?”
“沒有。”
鬼頭張垂下了頭,他沒收到信,他卻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