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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賭牌

日落西山,剩下的,只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隱隱閃著燭光。

烏篷船已穿過了蘆葦蕩,翻過了疊疊青山。

白芨獨自端坐在船篷內,百無聊賴的撥弄著琴絃。

葛中離在蓬外抱臂而立,靜靜地看著夜空。

十五了,今夜的月,真圓。

樵夫雙膝盤坐在船頭,手中捧著一個酒罈,乘月泛滄浪,盡醉而休。

漁夫獨立在船艄,手中撐著一隻長篙,蕩起江中的漣漪。

起初,葛中離的意思,是他來替漁夫撐船的。

他是江都人,水性當然不錯,自是會撐船的,況且這白頭翁也的確年事已高,讓長輩為後生撐船,也確實有些不妥。

可是,他卻被人硬生生地拒絕了。

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撐船,是他老人家的樂趣所在,有些樂子,他還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去享受,半點不能分享給別人。

試想一個人,能終日與自己最大的樂趣相伴,豈非也是人間一件快事?

這樣的理由,葛中離的確也無法反駁,所以他也只能無奈地站在船篷外。

這裡的人,好像都有些古怪,卻又古怪的有些可愛,並不像江湖中傳言的那樣,那麼可怕,早聽聞換酒小築裡盡是些窮兇極惡之徒,卻不曾想也能如此清靜幽雅。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應是如此。

若非讓外人害怕不敢隨意接近,這裡的人,又如何偷得這浮生半日的清閒?

船已靠岸,靠到了一片水竹林邊。

兩岸的青山都已不再,身後的江水也滾滾東逝。

終南山下,渭水東竭。

他終於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原來這長安郊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

而這樣隱蔽的世外仙境,若非有漁夫撐船引渡,他只怕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二老就送到這裡吧,我自己帶他前去就行。”白芨也朝漁樵二人輕輕作揖,以示作別。

樵夫又有些憐惜地看了看葛中離,悄悄湊到白芨耳旁說道,“這小子性情耿直,切莫讓青梔那丫頭欺負了他去。”

白芨也掩嘴而笑,“放心好了,我自有數的。”

沒有告別,什麼話都沒有,葛中離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消失在深林中。

有些人,相逢本是緣,別離為命定,來去亦匆匆,不過人間客,情義都在心裡,本就不需要作別的。

“這兩位老前輩的言談風度,絕非籍籍無名之輩,卻不知他們此前是何人?”葛中離本是不想問的,可無奈實在是又有些好奇。

“來到這裡的人,早已隱去了從前的名姓,如今他們二人,不過就是漁樵罷了。”

“隱去名姓?這倒是與我判官盟略有同妙。”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白芨已頓住了腳步,看著浩瀚的蒼月,穿林打葉聲簌簌而起,“進了判官盟的人,自此以後要為天下人做事,而進了這裡的人,只是為了能做他們自己,渡人與渡己,大乘與小乘,相差本就甚遠。”

“可是以在下粗陋淺薄之見,渡人與渡己,本無高下之分。這天底下的人,只要不去傷害別人,都已是難能可貴。”

白芨淡淡地看著他,她的眼中似是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好像她看著的,終於是個人,而不是一株草,一朵花,“你這兒郎心性,我家先生見過了,會喜歡的。”

腳步已又揚起,穿過長長竹林,走進幽幽遠道。

前方,聚著一群人,和五個酒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