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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近墨者

顫顫地坐下以後,?老頭愉快地提議希望帶我遊覽一番墨城南部的風光,那神態,彷彿他自己是個熱心的導遊。

我深吸一口氣,朝他似笑非笑地頓了頓腦袋——因心中暫時打不定主意而無所適從,但又不想表現出不合時宜的尷尬,於是只好無謂地望向別處,望向那些模糊了的景物。

直至現在我有了新的想法,那即是大概能把自己目前的情況比做像在玩一場抽取積木塔樓的遊戲。

塔樓是我們互相在對方心中所樹立起的人設,而組成塔樓的積木,便是我們在往復交談中所作出的言行舉止。

老狐狸和我要輪流從這座搖搖欲墜的塔樓裡抽出那些穩定其核心的積木,並保證它不會在自己手上倒塌。

這無疑需要氣定神閒,需要思慮縝密,還需要不可或缺的運氣。因此全然不具以上這些的我,就只盼著老狐狸能夠不靈光地出錯,並看著他的老謀深算在某一瞬間轟然倒塌。

可惜那是幻想中的事。

接下來的現實,殘酷地告訴了我他步步都走得輕車熟路,而我才是那個使塔樓在自己手中風雨飄搖的人

一路上,我們把酒長談。

我有心認為營造這種氣氛是在遵循我自己的方法,也確實處處提防著心理暗示。然而融洽的假象卻太過逼真,以至於已同真實相差無二。

在和氣的對答聲中、平等的看法之下、言出必復的交流過後,我苦尋不到任何能令我警覺與敵視的傲慢、欺壓或矇騙。反之則是看上去極盡謙遜、友好且坦誠的一個元,說出了很多我所不知道但卻急需要去了解的事。

譬如他的眼線所設定的各個監察站點、他的勢力所能覆蓋的最遠範圍以及他同另外兩個元的大小矛盾等等。所說的這些又通通涉及以往部署、近期規劃與未來安排,最重要的還有一點,是他的年齡,外加一句“我已經半隻腳踩進棺材了,但我不打算死命催著科研人員去為我搞些可笑的,延年益壽的產品。還有五個恆星周,倘若得以順利,我認為也已經足夠……”

我沒有聽錯,也沒有猜錯。以他的容貌來推斷,的確如此。滿臉縱橫、深如溝壑的皺紋代表著他十有八九真的只剩下五個恆星周的壽命。

可他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還在加深我對他的第二印象。

當然,不可否認,我的原意本就是是在藏好自己的前提下抄了他的家底,誰料他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將家底如數傾出,甚至還在不斷補充著,生怕有什麼忘了告訴我!倘若排除了他犯上老年痴呆,這定是要博我同情啊,這定是要博我在改變對他的看法以後,還對他表示認同啊。

我認為我已洞悉,奈何在出來前就已經裡外都被看得明明白白,自然讓他佔去了上風。

於是莫名其妙地也逐漸適應了銀駒的度,嵌合了他說話的語調,思想落到了同一個地步。或許這便是在無形間已難以排斥地成為了一丘之貉。

想起曾經聽過最多的批評就是“你不是個立場堅定的人,歪魔邪道自然遠離不了。”

現今我感慨誠如他們所說——關於原則性極易被淡化,這是上輩子就有的事。包括在亞基裡所偽裝的,在費倫多所犯下的,皆是如此。即便自己深知這一點,亦都從來無法跳出!

“會不會有人把假戲給演了一輩子,便以那成為了真的?”

“可假戲所依託的,不正是設身處地的臨境麼?”

“倘若入戲出戏都不容易,那麼評判則將如何?於我也是,於我對面所坐的這個老人也是!”

“然而除去演繹,或許還有佈景並不切合於正在排練的那一幕……”

我止住了念頭,最終意識到脖子上的項圈、似有還無的解藥、我所掛念的瘋丫頭還有生死未卜的荊和炙都能夠提醒我,我到頭來還是被利用了的。?老頭現在所做出的這些,極具迷惑性,也的確能使我扭轉態度,但它們終究是手段,終究是圖謀,絕不可令我因之而改變曾經為了真正的誠意而立誓遵循的志向,絕不可令我因之遺失那面在危難中偶得並許諾永不將其顛倒的旗幟。

終於,我的塔樓稍稍穩住。

現在要交還給老狐狸,看看他如何走出下一步。

“嚯,這是生了什麼?”

剛剛結束思想鬥爭的我沒留意,倒是?一直觀望著窗外,冷不防冒出了一句話,隨即銀駒也開始降,最後懸停了下來。

我順著他的目光所指,一直看向底下的人群。

他們擁擠在本該通車的道路上,鼎沸又全神貫注地像是在爭吵些什麼,全然沒有覺元的座駕正臨於他們上空。

久之,隨著我們觀望的時間愈長,以及人們爭吵的聲音愈大,混亂的原由便逐漸明朗起來

那些把道路堵得水洩不通的,都是該片區的異生種勞工,而中間被團團包圍的,則是一輛像是在慌不擇路的情形下隨手劫持而來,且已被砸得殘破不堪的6行車,裡面似乎還坐著兩個狼狽的,身著任務制服的清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