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在曈的專機上,窗外不再是冷寂的黑夜,扭轉矣,是朗目青空,但云彩過於厚重。
我恍然中若有所得,然亦與其對立,失也隱隱停在心間。
如今我正邁向此命的行程裡,嶄新而從未涉足過的一級——是賭上一切,卻不為了逃避禍端,反倒向著曾經所厭惡而現在卻不得不影從的冰刀雪劍處前進,要爭勝一個該世間“最大惡魔”的名份。
前途未卜,彷彿當以老成熬過。
可我從來都是個年輕人。
歲月未曾予我長渡,年息未曾賦我舟楫,在這生復再生的海河中浮沉,仍叫且行且慢。始終如一,未知歸期。
或許永遠都沒有能著成典的閱歷,也永遠都沒有能見長遠的綢繆,有的只是臨時的應變不止與偶然習得的以手擊水——費力地鳧於其上,卻不慮何時將會精疲力盡,最後至於淹沒……
“打住它。振作些。”
“你已下定決心,那便絕不會生。”
我驚醒到,無聲無息間這坎坷的險道已然讓我不同於往日,還讓我做到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喂,喺度吽哣啊?咩事啫?講嚟我聽啦。”
“沒什麼,就是有點累了。”
我微微笑道,不顧湊上前來的小雀斑,轉而雙手交疊平放於胸前的桌面,將頭埋了進去。
很顯然,在我如此回應之後,她即認為自己遭到了冷落,並且完全不相信我關於“倍感睏乏”的說辭。沒兩秒,竟還冒起慍火,冷不防刁蠻地一手薅住我頭,將我沉重的腦袋給強行提了起來。
“敢向所有高官大放厥詞的那股衝勁兒呢?怎麼一下子就不行啦?”
“我本來就不是囂張的人,那都是被迫如此。所以我不想在其他不緊要的時候再緊繃著神經了,我想休息。”
“呵!你不囂張?!”
“臭娘們兒,愛信不信。”
“呸,當然不信了…最起碼,為了表示一下,你也得好好感謝感謝本小姐剛剛的幫襯才說得過去吧?要不是我想都沒想就替你作了證,我爸能那麼快相信你?還放你跟我一起走?你還有得舒舒服服地坐下來享受?”
“是是是,多虧了你。”
“哼,敷衍!”
她撒手而去,隨之坐到我對面的排座上,賭氣般地作勢要奮力朝我踹上一腳,卻不曾想,我反倒一臉習以為常,滿不在乎的模樣。
這讓她猶豫了。最後,收起腳、低下頭,輕輕嘆道“你還真像我哥……”
“嗯?你有阿哥?”
“有的。”
“那他人呢?你怎麼不煩他去?”
“是有過。”
……
氣氛急轉直下,突然變得異常冷清。加之我們彼此都沒了後話,周遭的氣溫就更像是降到冰點。
作罷,縱使極度疲乏,我卻捨不得麻木地就此睡去了。況且小雀斑興許是有什麼話要說——而能聽她說話的,除我以外機艙內就別無他人。作為她的第二個“阿哥”,我似乎有責任聽她傾訴,同時,也有責任向她敞開心扉。
可惜那語氣中微乎其微的傷感,我感受不到,更不知該如何開口去詢問這可能使她難過的事由。
好在她明白我的用意,立馬裝作已不在乎的態度繼續道“我曾經對他壞透了,和他相關的事,我也一律都沒有關心過。”說著說著,必定是因為觸及痛處,她再也掩飾不了真實的情感,“可,可是…哎!算算算!算我是白痴,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大概,現在想做些為時已晚的彌補……”
“對我來說,是這樣嗎?”
她有些臉紅,不過很快就鎮定地補上了剛剛因為猶豫而沒有踢出的那一腳。
“別太自以為是!”她嘟起嘴小聲嘀咕道“我只是怕你因為這件事,保不齊,就像我阿哥那樣。當然,我和那時候不一樣了,我不能…再漠不……”
我感到欣慰。
小雀斑開始關心起我來了,這代表著她決不會只是把那聲“哥”給有事無事的時候隨口叫叫。
“看來你也有一段糟糕的過去啊。”
“是。”
她的目光黯淡,不願再回憶。
我心領神會,立馬轉移話題“都過去了。而且,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不是麼?”
“什麼呀?”
“你看,託你的福,至少我目前還好好的,難道不是在褒獎你了?”
她傲嬌地又給了我一腳。
雖然對我來說,這感覺無非像是被輕盈盈的笤帚杆給掃了一下,但相較於往常,小雀斑今天未免太過“熱情”了些。要問原因,她到底不是時時敲我腦殼的莉莉絲,早以把這當成習慣。出於好奇,我心想她可能是有什麼想說又不願說的話還未說出口,就連氣鼓鼓地瞪著我時,似乎也帶有某種不易言表的憂心忡忡。
“好了,該感謝的也感謝了,阿妹,可以讓我稍稍睡上一會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