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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圓缺盡天意

我立時眼前一黑,但說不上來的,反倒認為有些事是從起初便如宿命般註定,或者,它們還別有用意,竟非要同我這受難罪人屢屢相逢,以慷慨地予我可否贖清兩世惡業的考驗。

相比過往人生途中所見所聞的諸位可歌可泣可敬可愛的真正英雄啊……我實在自慚形穢,渺若微塵。但憑藉愚鈍的資質,現在也終於知道自己有多仰慕生而平凡的他們竟能作出驚天壯舉。

“既盡人事……”

隨著下落度越來越快,我感到彷彿有縱飛馳的列車正從頭頂照面而來,筆直地砸下。

然而想象中當即失去心智的情況遲遲未現,從脖頸傷口那兒傳來的,亦不外乎尚處原始種人忍耐限度之內的神經陣痛與泊泊鮮血浸染賁湧的成片溼潤。

想到毒劑項圈好死不死並未遭到損壞,它還“恪盡職守”地幫我吸附著已經溶於皮下的毒劑呢!我一時說不準有沒有可能正是因為它在“以毒攻毒”,從而碰巧抑制了擬態的生長與擴散……

這莫非意味著我仍可放手一搏?

趁此最後的時間揮最終價值?

幸於觀臺距其下方龐大空間的底部好比山巔降至山腳——給我充足的時間思考下一步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慢著,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但見一樽大過萬噸吃水級遊輪的泰坦“玻璃罩”映入眼簾,我心裡不由得出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

這“玻璃罩”總體呈圓柱狀,整身色澤褐黃——依此看來,前番在觀臺上所見的光彩恰是出於其中。

重點在於,它的外部材質僅靠肉眼判斷便知堅硬非常,即使擬作足夠抗禦烈性炸藥爆破的宏岸堤壩都屬合情合理,緊裹一團同樣巨大到使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不可名狀之物,無疑,是嚴格遵照了“核心容器”該有的規格……

它豎式矗立,佔據整片地下空間的絕大部分割槽域。而餘外螺旋盤繞於半空中的,則是上千條褶皮虹吸管自那保護層內牽連線出——延向四面八方,鑽進無數角落,不時喘動,恐有生命!

正此間,剛好撞遇其中一條橫貫身下,韌性極好,幫我擋了一擋,卸去不少衝擊。外加我順手攀掛,捋其褶皮邊緣分段減,不久後還竟得以安全地腳跟著地。

“造化!”

我狠狠嘆道。

立此深淵最深處,抬頭細緻地仰觀一切。原來那“玻璃罩”內的不可名狀之物正是擬態,只不過體積堪稱悚怖,設若脫離控制,怕是僅用一期感染整顆星球也不在話下!結合“史料”記載,我斷定它便是那災後經由人工飼養,重新凝聚而成,並被當作量產迴圈片“萬宗之宗”的終極統合體Ω——百億異生種人維生口糧的初始源頭、現存所有“第二代”分化體的絕對始祖。而這寬敞到多出地表工廠佔地兩倍以上的秘密空間,想必正是拓建於赫茲人儲貨倉庫的原址……

突然,我感到傷口一瞬激痛!

大概是身上的某個“信徒”受到了它所信奉神明的強烈感召。

“所以終究逃不掉,是麼?”

可正當我就要在下意識的驅動中伸手按壓患處之時,竟有一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聽見,那是非常清晰的一個字。

“不。”

我當即嚇了一跳。

四下環顧卻沒看到“神蹤之眼”,更何況摔落前我記得清楚,曈本想幫我用那顆小球的全衝撞擋下攻擊的,奈何關鍵時刻又掉鏈子——這次的干擾異常強烈,竟直接讓智慧感應連同推進器等所有精密元件濺出火花,近乎報廢……

是故我開始懷疑自己出現幻覺。

沒想到,才隔兩秒便又有“一句話”繼續蹦出,讓我更加清晰地分辨到——不,那不像是由別人說出的,反倒像是我自己的大腦正在接受某種精神引導,接著給全身送了一段訊號指令,最終在認知功能的自動翻譯下,這段指令又被準確轉錄成了所謂的“語言”。

“忍忍吧大哥,很快就會過去了。”

話畢,我一臉震驚。

“荊?是你嗎?是你在和我說話?”

抱著猜疑的態度,我趕忙用相同波段的“意念”嘗試回覆——結果事實證明它確實管用!

“是的,大哥!是我呀!你真的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選擇毫無條件地保護我們!即便會讓自己承受風險、會讓自己受傷……我必須要對大哥說聲謝謝!替我自己,也替大家,在剛才那樣的危急時刻……”

不可思議。

縱使只靠權且稱為“腦電波”的東西進行交流,我也完全能夠感受到荊那小子在情緒上的跌宕起伏——他的確成熟了不少,可在面對這樣棘手的情況時,難免還是會流露少許常情中的害怕、無助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