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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喜歡男生在你們直男眼裡是死罪。」

許書澈說到這裡,輕笑了一聲:「我和他表白,他接受我了,說他也喜歡我。我那個時候是第一次被人喜歡,所以特別開心,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給他。」

「他每天晚上和我一起放學,說他作業不會寫,考試不會做,我就晚上回家點燈熬油地給他整理筆記,但人家不要,說有筆記又沒用,我最好是能給他作業抄。」

許書澈的聲音中多了幾分顫抖:「我......我把作業給他抄,後來又禁不住他的求,考試的時候把卷子給他抄,有一次月考的時候我們被抓了,他把責任全推到了我身上。」

「我當時嚇傻了,這是我十七年來的第一次處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著去找他,結果聽見了他在和朋友們說話。」

許書澈微微抬起頭,看向簡一尋:「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簡一尋嚥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他說我是傻子,不知道怎麼給別人抄卷子才不會被發現。」

許書澈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有些諷刺的笑:「別人問他真的和我談了嗎,他說怎麼可能,他一個鋼鐵直男看見同性戀就覺得有病又噁心,怎麼可能和我談?說喜歡我是騙我的,和我談戀愛也是騙我的,就是為了有作業和考試抄。」

「他帶著他的朋友們霸凌我,打我,搶我的錢,我差點就去死了。」

簡一尋動了動唇,試了幾下才說得出話:「那個人,就是今天下午來找你的嗎?」

「對啊。」

藥店的工作人員探頭出來看了看他們,又縮了回去,將店鋪的捲簾拉了下去,「嘩啦啦」的聲音成了這寂靜中最後的喧囂。

那一點的燈光也消失了。

許書澈的表情徹底隱藏在了黑暗之中,可簡一尋也無法憑藉他的語氣聽出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氣。

「你不是都聽到了嗎?」許書澈說,「這麼大費周章地來問我,是想聽我把這些事再講一遍,然後去和你的朋友們當笑話說嗎?」

「不是的,」簡一尋低聲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還能不知道你們直男是怎麼想的?」

許書澈冷笑道:「你之前和我說,很多同性戀和你做朋友都是為了接近你,現在你眼裡我也是這種人了。」

「你一遍遍和我確認,我喜歡男生和女生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我早該想到你們是一樣的。」

旁邊的馬路上倏地飛馳而過一輛開著大燈的卡車,「轟隆隆」地碾在簡一尋心上,也短暫地照亮了許書澈的臉。

許書澈的眼眶紅著,卻生生咬著唇,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簡一尋想說自己不是這麼想的,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蒼白無力。他見過撒嬌的許書澈,生氣的許書澈,卻從沒見過這樣的許書澈。

他高中受欺負的時候,也是這樣忍著不哭的嗎?

可之前在自己面前明明那麼願意撒嬌,拉一下手都會疼的人,是怎麼熬過那段日子的?

「我會儘快從你的宿舍裡搬出去,不給你添堵,」許書澈淡淡道,「畢竟也是我錯在先了,知道你討厭同性戀還不知廉恥地往你面前湊,真是抱歉。」

他說完後,頓了下,剛才強裝鎮定的語氣中終於多了幾分哽咽和顫抖:「這幾周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的照顧,以後......」

「我們就當普通的同學好了。」

許書澈說完,轉身沿著這條安靜的街匆匆離去。簡一尋回過神來,追了兩步卻失去了目標。

不是的。

其實他不是因為覺得許書澈是別有用心接近他而生氣。

簡一尋慢慢蹲下身,抱著頭,平生第一次有了「天塌下來」的感覺。

在門後聽見王世美說的話時,簡一尋的第一反應不是覺得許書澈噁心,而是對王世美說的那些汙言穢語感到了無法言說的憤怒。

而在憤怒之後,他萌生了另一個念頭——

不管許書澈是不是直男,他都很想和許書澈繼續做朋友。

***

許書澈一心想逃離簡一尋,等快步走到再也看不見身後的人時才慢慢停了下來。

街上一片寂靜,不遠處傳來兩聲狗吠。身前是閃爍著霓虹燈的「24小時成人用品自助」,身後是荒草叢生的山坡,讓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恐懼。

許書澈其實挺怕鬼的,但比起鬼,他更害怕的是人。

剛才和簡一尋說的還算精簡版了,實際上他在高中承受的霸凌遠不止那些。

王世美是靠長跑才考上高中的體育生,參加了學校裡的足球隊,每天帶著一幫哥們兒在學校裡橫行霸道。但許書澈因為高一的時候只關心學習,並不知道他是學校裡最遠近聞名的那顆毒瘤。某個下午的活動課,他照常去圖書館學習,在半路上碰見了剛訓練完回來的王世美。

當時王世美一身無處散發的荷爾蒙,正撩起背心的下擺擦額上的汗,午後的陽光恰好給他鑲了一圈金邊。

許書澈看得有些入神,沒注意到一顆足球從旁邊的球場飛來。王世美一挑眉,順手拽了下許書澈的胳膊,將人半摟在懷裡,這才讓他沒被足球砸到腦袋。

「喂,你們小心點,」王世美吊兒郎當地喊道,「別砸壞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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