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不會淹到你。”
木代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坐到船舷邊,摟住羅韌的脖子,然後慢慢挪下來。
沒有淹到,羅韌很快就摟住她的腰了,胳膊慢慢收緊,海水浸透衣服,很涼,卻更容易感知到他的身體和溫度,她在海里沒有支點,只能偎依著他。
為什麼讓她下來?
羅韌輕輕湊到她耳邊,說了聲:“對不起。”
有點說不下去,只是摟住,然後把臉埋進她肩窩。
他是真的覺得很對不起,那段時間,和老蚌惡鬥的那段時間,他是真的把她給忘了。
游過來的這一路,海水也許並不很涼,但對他而言,冷的徹骨,他設想了可怕的可能:如果她不是漂走,而是淹死了呢?
她會淹死的,她一定會淹死,因為他忘記她的那段時間,足以夠她淹死好幾次了。
老蚌很重要嗎?那隻畜生很重要嗎?抓不住又怎麼樣?羅韌痛恨自己在那段時間,下意識地把對付老蚌放到了第一位。
木代呢?被他忘記了。
所以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有失而復得的感覺。
幸虧她沒有出事,幸虧那可怕的假設沒有發生,如果她出事了,真是自己人生中最荒唐拙劣痛悔的一筆,為了一隻蚌,把她給丟了。
木代有點奇怪,羅韌剛剛是同她講“對不起”嗎?有什麼對不起的呢?
羅韌說:“來,上船吧。”
他把她送回船裡,眼神和動作都溫柔,只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木代問:“怎麼回去啊?”
羅韌笑笑:“先歇會吧,我們不著急,說不定一萬三修好了船,可以過來接我們。最多我帶著船往回遊。”
聽到一萬三的名字,木代一下子想起來了。
“你們怎麼樣了?那隻老蚌呢?”
羅韌說:“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木代長吁一口氣:“嚇死我了,那時候我還以為我要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羅韌笑她:“跟當初我拿刀子嚇你,哪個更嚇人?”
木代說:“不一樣的,那個時候,我雖然嚇哭了,但是沒那麼怕。這次不一樣的,我直接就嚇懵了……”
她瑟縮了一下,垂下頭來,羅韌微笑著,伸手去想拂她的頭髮。
“然後,不知怎麼的,我就在這裡了,霧又大,聽不到聲音,又看不到你們……”
羅韌心裡咯噔一聲,伸出的手慢慢收回。
她還在低聲喃喃:“然後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哨子,我想,如果吹哨子的話,你可能會聽見的……”
她仰起臉來:“然後我果然就看見你了。”
羅韌笑了一下,但是這一次,笑的有些牽強。
他問:“木代,你還記得,你從繩上摔到船裡嗎?”
木代疲憊的搖頭:“我可能嚇懵了,我就記得我在繩子上,然後老蚌忽然飛起來,曹胖胖還喊說老蚌會飛……”
一股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那我當時要撞船,讓你避開,你記得嗎?”
木代露出疑惑的神色來:“你要撞船嗎?我不記得啊,可能當時太亂了,我太慌,沒注意吧。”
“木代,你的船槳呢?”
她好像這時才察覺到船槳不見了:“可能是我上繩的時候,小船一晃,船槳落到水裡去了吧。”
羅韌在心裡說:不是的。
那時候,老蚌向著繩上切旋的時候,木代驀地撒手落下,他還在心裡誇她,臨場反應能力,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再然後,他們拉繩,想幫木代上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划著船,反而離繩遠了。
接著,他決定撞船,於是對木代講,離開,離開,別靠近。
他親眼看到她把船劃遠了的。
但是現在她說,不記得,沒印象,只記得自己在繩上,老蚌朝著她切旋,下一刻,就到了大霧裡,小木船上,大夥兒都不見了,連木漿哪去了都不知道。
這要怎麼解釋?嚇暈了嗎?他不相信。
當時,他喊出“離開,別靠近”的時候,把槳劃遠的那個人,是她嗎?如果不是,是誰?
羅韌忽然恍惚起來。
木代奇怪地看他,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
羅韌回過神來,他盡力壓伏下內心的不安,對她回以一笑,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