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水泥板上殘留著暗色的血漬。

“這個高度摔不死人,兇手應該是確定佟原沒有生命跡象之後,再將他拖到這裡進行掩藏。”瞿明琮琢磨了一會兒，喃喃,“可要說掩藏……也沒找東西蓋住屍體，似乎並不擔心被人發現。”

王為翻了個白眼，“正常人也不會想到這下面有人。”

“你沒明白他的意思啦~”喬月螢插聲道，“正常情況下，兇手要麼放任屍體不管，要麼會對屍體進行掩藏處理，而掩藏的目的，是為了讓屍體永遠不被人發現，但是這個案子裡屍體的掩藏地點遲早會被人發現，所以說明了兩點——”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一，兇手因為某種原因無法離開這裡，所以只能就地處理；二，兇手根本不在乎屍體會不會被發現，所以隨意處置。其中第一種情況在本案中不成立，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種情況,即,兇手不在乎屍體被人發現。”

“等、等一下……”王為聽得有點懵,“為什麼第一種情況不成立？說不定是醫院裡值班的醫生乾的啊，因為不能離開醫院，沒辦法把屍體藏到外面的樹林裡，所以扔進電梯井裡，這不是挺合理的嗎？”

“因為第一種情況有更優解。”喬月螢說道，“如果兇手在當時無法離開醫院，大可以偽裝成意外搶劫，只要在行兇之後拿走錢包和值錢的物品就夠了，沒必要辛辛苦苦拖這麼遠的距離，所以我判斷是第二種情況。”

瞿明琮微微點了下頭，沉吟道：“確實，佟原是名人，失蹤之後有許多人找他，屍體很快就被人找到了，而且手機、錢包和手錶都在，明顯不是遭遇搶劫。”

喬月螢又說：“還有哦，你剛才拖王為的時候，王為手裡拿著手機,可是兇手在拖行佟原時,佟原已經死了，手機必然掉到地上，但是警方發現佟原的屍體時，手機也在電梯井裡，報告上是這麼說的，對吧？”

瞿明琮的眉心深深蹙起，“……所以兇手在把佟原拖進電梯井以後，曾經返回過行兇地點，撿起手機，並扔回電梯井裡？為什麼？”

這簡直是多此一舉的行為。

王為不禁道：“有沒有可能是你們想得太複雜了？手機掉了，撿起來不是很正常嗎？總不能扔在原地不管吧？我要是兇手我也撿！”

瞿明琮聞言看向王為，認真問他：“如果你是兇手，撿起手機之後會怎麼處理？”

“我……呃……”王為語塞，糾結的想了想，“我我我可能……找個地方扔掉？或者砸壞？電梯井裡有個死人啊，再跑回去把手機扔電梯井，我可不敢。”

瞿明琮嘆氣，他覺得自己也許更適合找貓貓狗狗，分析寵物跑去了哪裡，可要比代入罪犯分析作案心理容易太多了。

喬月螢這時又給他潑了點涼水，說：“這個案子其實很明朗，但是想給兇手定罪很難哦。”

王為迷迷糊糊的問：“為什麼很明朗，但又很難定罪？”

“因為兇手做的太少，留下的痕跡也少，警方最頭疼這一類案子啦~”她慢悠悠說道，“一般的謀殺案，兇手為了掩飾自己殺人，通常會做很多動作，比如邵家銘埋完屍體，第二天來事務所找茬，比如凌菲為了引誘前男友虐貓，故意將死貓扔在他居住的小區附近，這些行為都有跡可循，可以提供解題思路，但是這個案子不一樣，兇手殺人、拋屍，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情緒。”

喬月螢想了想，再次肯定：“沒錯，這場謀殺裡我看不到兇手的情緒，想殺就殺了，人命在這個兇手眼中可能還不如一份盒飯重要。”

瞿明琮低低嘆了一聲，有些挫敗感，“看來只能在何曉慧那邊尋找突破口了。”

“至少何曉慧是一個有情緒的人。”喬月螢很樂觀，“說不定兇手的情緒最終會投射在何曉慧身上，不著急，我們看熱鬧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瞿明琮道，“希望孫叔那邊會有進展吧。”

王為一聽瞿明琮要放棄，立即催促：“那我們上去吧？這地方黑漆漆的，訊號也不好，萬一真冒出個變態殺人狂怎麼辦？趕緊走、趕緊走……”

“訊號不好？”喬月螢倒是沒注意這點，她檢查了一下瞿明琮的手機，發現網路訊號空格。

腦海中靈光一閃，她輕輕“啊”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

瞿明琮調侃道：“怎麼，你的智慧射線又出現了？”

喬月螢靦腆的笑笑，“哎呀~只是小小的斜射了一下下而已啦，我有個想法，想回剛才那個電梯口看看。”

王為求之不得，他早就受不了這裡烏漆嘛黑的環境，趕緊舉起手機找電梯口的方向。

回到剛才的地方，按下電梯鍵，當電梯門開啟，王為終於沐浴在了光明之中，與此同時喬月螢也發現訊號回來了。

“看來，他確實有必須把手機扔進電梯井的理由啊……”喬月螢喃喃。

王為迫不及待鑽進電梯，轉身衝瞿明琮招手：“走吧，回去吧！都這麼晚了！”

瞿明琮沉吟片刻，想著下面確實沒什麼可調查了，也走進電梯。

電梯緩緩上行，很快就到了地下一層，同樣是停車場卻是天壤之別，這裡亮如白晝。

瞿明琮邊走邊問：“必須扔手機的理由是什麼？”

第99章 晚安

“那個司機……”喬月螢回憶片刻，“叫武成，對吧？案發後他在第一時間被列為嫌疑人，原因是佟原出事的那段時間，這個武成就在停車場裡，並且處於監控盲區，相當於沒有不在場證明,這是他身上最大的疑點，同時也是最違和的一點——明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當做嫌疑人，為什麼還要這麼做？他非殺不可的理由是什麼？難道他完全不在乎自己會被當做殺人兇手？沒有哪怕一點點掩飾嗎？”

喬月螢若有所思的說道：“不可能不在乎……看，扔手機就是一種掩飾，因為他是佟原的司機，在發覺佟原沒有按約定出現時，按常理司機應該打電話聯絡佟原，如果手機留在原地，就會響起鈴聲,萬一有人被鈴聲吸引，繼而發現了佟原的手機，佟原出事的事實就無法隱瞞了。”

“可是把手機扔到電梯井裡，佟原的死也一樣沒瞞住啊。”王為插了一句。

“時間推遲了。”喬月螢的語氣變得認真，慢慢地說，“手機扔到電梯井裡，即使電話打過去，也不會顯示關機，只會提示電話暫時無法接通，這時佟原的助理和經紀人可能會誤以為佟原故意發脾氣不接電話，畢竟他可是一個有耍大牌前科的藝人，大家還會猜測佟原是不是坐別人的車回家了,或者去酒吧喝酒,或者和朋友聚餐,唯獨想不到佟原遇害了,司機就是在借這個機會離開醫院處理掉兇器。”

瞿明琮微怔，“對……應該是這樣,如果手機在醫院裡被人發現,那麼人們就會推測佟原人還在醫院，助理也會要求司機留在醫院繼續找佟原，可如果一直留在醫院裡，就沒辦法把兇器處理乾淨了。”

王為聽得頭昏腦漲，“一個手機而已……快被你們分析出花來了……”

“這個細節很重要。”瞿明琮正色道，“兇手需要找機會處理兇器，當他開著車離開醫院，把兇器處理掉之後，屍體會不會被人發現，兇手已經不在乎了。只要找不到兇器，就算他的不正常證明不完美，也無法被定罪！”

王為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跟上他思考的節奏，“那……按照你這麼說，兇器會在哪？”

“哈~”喬月螢不禁一笑，“這可不好查，估計警方要把司機那天去過什麼地方全部調查出來才行,再對照道路交通監控，去沿路的垃圾桶裡搜查……嘖,如果兇手沒把兇器扔垃圾桶裡,而是扔到路邊被人撿走了，那就徹底沒戲了~”

“太難啦！”她感慨，“想給他定罪太難啦~”

“用老辦法呢？”瞿明琮思索著說道，“我們為了確定何曉慧是不是寫信的人，可以去調查她的網購賬單，那麼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故技重施，查一查武成的網購賬單？兇器的形狀比一般刀具要更加窄細，形狀這麼特殊，市面上恐怕買不到，只能網購定製才對。”

喬月螢聞言想了想，“唔……這個辦法不是不行，但是必須有一個前提，兇器是兇手本人的。”

“難道不是？”瞿明琮蹙眉，“兇器不是他的，難道會是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