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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花落盡 第30節

商依依跪在床前看著母親,哽咽的說,“媽媽,女兒太不孝了。”

“你也是為了她們好,你不想讓外人知道她們是你的親人,怕被人害了,是不是?”何梓明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安慰的說。

她點點頭,“納親的時候我請了一個婆子扮我媽媽收了聘禮,好在這種賣女兒做小的事情,大戶人家根本也不會在意誰是親家,老死不相往來。”

何梓明心中不知作何滋味,他只是輕撫著她的頭頂,指尖在她柔順的黑髮裡輕柔的滑動。

“你別太擔心了,你媽媽會沒事的,這幾天我會照顧的。”何梓明蹲下來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睛,柔聲說。

“不耽誤你的事嗎?”

“馬上要走了,哪有什麼放不下的事。”他自嘲的輕笑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美的項鍊,小吊墜是一個太陽和月亮連在一起,外圍鑲了一圈碎鑽。

“我回來時路過一個店看到這個不錯,隨手買來送給你,畢竟我們相識一場,你上次也還給我留下柳葉耳墜,起碼沒給劉清遠,他嫉妒的要死。”他好像沒有心肺的笑道,“我要走了,也送個小紀念品給你,你喜不喜歡也都留著吧。”他說著解開環扣,細心的替她戴上。

她用指尖輕撫著胸前的吊墜,日和月,是他的明。

商依依凝視著他,她想說感謝亦或是推辭的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眼淚像潮水一般不可抑制的上湧,終於衝破了眼堤,源源不斷的滾了下來。

何梓明久久的看著她,心裡哀嘆了一聲,伸手攬過她的腦袋放到了肩頭。

第47章

暮色降臨,最後一片晚霞黯淡了下去,商依依從黃包車下來,已是身心疲憊。她本想直接回到自己院子裡去休息,不料剛進了門遇到了老曹。

“六姨太,老爺吩咐讓您回來後去主廳。”

“哦?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了,還去主廳做什麼?”商依依神色厭倦的問。

“過幾天祭祖,二少爺從天津回來了,太太們都在主廳。”

商依依打起精神,繞過半月潭,徑直的走向了主廳。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就聽到廳內歡聲笑語一片。

“梓佑,在軍校要好好遵守紀律,軍校不比你們那散漫的中學,紀律嚴明,軍法如山。”在人群中何遠山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像以往的嚴厲,好似帶著慈愛的笑意。

“是,阿爸,我不會惹事的。”何梓佑穿著一身軍裝,身形板正的立在一群女人中間,顯出是個英氣挺拔的少年。

商依依默默的站在門外,看著裡面的花團錦簇,父慈子孝。她眸中晦暗,只覺得眼中梗入了一根刺。

“哎呀,老爺,我們梓佑什麼時候得意忘形過,一直都規矩又乖巧,年年在學校得獎。這入學才兩個月就已經得了優等獎了。”三姨太林六六滿腔的喜悅之情。

大太太在一旁笑得很不自然,“雖說梓佑是優秀,但是年輕的男孩子就是怕交了壞朋友,跟壞伴就糟糕了。梓佑,你要安心好好唸書,不要結交狐朋狗友,老爺花了這麼多心思和錢打點,你不要辜負了你阿爸的栽培。”

“我知道的,大媽。”只見何梓佑規規矩矩的點頭回應。

“姐姐,我梓佑最本分了,結交的都是大門大戶的子弟,以後都是在京城發展,就是需要這些人脈,跟我們小地方是不一樣的了。而且連劉司令都特別關照了。我聽說大少爺自己一個人執意要去上海,我這幾天都在替他擔心呢,在上海舉目無親的,他去了能幹什麼呢,不比在我們穎城,有我們何家撐著,在上海難道還有人捧他做大少爺嗎?”

“大少爺的事情就不用妹妹你操心了。”大太太臉色沉了下來。

“老爺,太太。”商依依這時走進了人群,給老爺和大太太請安。

“這麼晚才回來,孃家事情可不少。“大太太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你回來了。”何遠山看了商依依一眼,意味深長的說,“你是梓佑的六媽,凡事要盡心盡力為家人著想,知道嗎?”

依依頷首稱是,何梓佑在商依依成為六姨太后第一次回家,照例讓二少爺也給新進門的六媽敬茶。

她第一次見到何梓佑,接過茶盞不動聲色的凝目打量這個被寵溺著的朝氣磅礴的少年,然後斂目喝下了茶。

何遠山目光鎖在她的臉上,然後就不再看她。

“大少爺呢?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何遠山面色不悅。

“他今天出去祁家辦事了,應該就快回來了。”大太太回道。

“他還想著去上海呢?梓明這孩子就是被你慣的,現在這麼任性妄為,真是無法無天了。”何遠山看著大太太臉上止不住的怒意。

這時二太太馮芝蘭陪笑道:“大少爺也是想出去長長見識,以後能更好的幫家裡,大少爺年紀也不小了,本來要是沒有去年的事,他也都成家立業了,其實就是年輕,心還沒定,要是有了妻兒也就不會一門心思想著外面的世界了。”

何遠山聽得此話眉頭一皺,點點頭,“是了,我都忙的沒有時間考慮梓明的婚事,這麼大年紀了,還沒結婚,自然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出來了。你這個做阿媽的,連兒子都婚姻大事都不操心,都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麼!”

大太太馮淑琴憋屈的在眾人面前聽著老爺的訓斥,心中鬱結萬分。

二太太馮芝蘭繼續解圍道:“哎,老爺是冤枉姐姐了,姐姐一直都在操心大少爺的婚事,把穎城稍微合適的人家都打聽過了,只是大少爺的婚姻大事,當然還是要由老爺做主,要您來定奪。”

“是嗎?”何遠山冷笑:“那都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嗎?”

馮芝蘭給堂姐使了個眼色,馮淑琴只好說:“現在看來祁家的三小姐祁司雯,年紀家世最合適。”

“是啊,我們已經找人探過祁家的口風了,祁老爺對大少爺很滿意,而且祁家三小姐現在在上海讀書,也認識大少爺,對大少爺讚不絕口,說不定大少爺就是因為祁三小姐在上海,才一心想著去上海的。他們門當戶對,年輕人之間互相又看對眼,肯定是一樁好婚事。”馮芝蘭在一旁補充道。

“祁家,”何遠山皺眉思量道:“我看可以,找個媒人去說說,具體的八字你找人算算,當媽的上點心,兒子都要跑了都不知道。”

“是,老爺。”馮淑琴悶聲應道。

喔,果然是祁家,依依心裡鈍鈍的輕念道,她冰涼的指尖不自覺的觸到藏在衣領下面才被捂熱的日月的項鍊,站著人群中像是浮起的水霧,飄飄渺渺的聽不到他們後面都在說些什麼。

晚宴過後,依依一個人在池塘邊遊蕩了許久,秋夜寒涼,晚上又開始起風了,她疲憊的雙腳走的沒有知覺,淒冷的秋風好似捲走了軀殼內最後一絲的熱氣,她才木木的停緩了下來,最後去門房管事那裡打了一個電話,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夜深露重,依依用棉被捂著自己冰冷的身子,一動不動的靠坐在床邊發呆。夜裡風很烈了,吹得外面木質的門窗吱呀呀的作響,以至於隱約有了敲門聲的幻覺。

依依站起來快步走到屋外,開啟院子的大門,只有一股陰冷的風趁著門縫捲了進來,吹得她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冷清的月光撒在石子小路上,這裡偏僻的連打更的都不經過。

她落寞的關上了門,走回屋內,坐在梳妝檯前,把脖子上的項鍊摘了下來,放在手心,指尖沿著凸起的碎鑽細細的摩挲了一遍,從太陽到月亮,劃出了一個明。細鑽在微弱的燈光下也閃的耀眼,與灰暗的屋子格格不入,像是刺的她眼疼,她闔上了手掌,也闔上了薄薄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