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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欺師維納斯

“我是約聘員工,每半年重新簽約一次,一直無法升成正式員工。我認為自己的組裝技術在工廠排得進前十名,但是要升正式員工很難。”

這麼靈活的僱用與生產排程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清彥所擔心的,並不是這種不穩定的僱用形態。

“你的女朋友是誰?”

他沉默地從腰包裡拿出一張卡片,我從他手裡接過來,上面畫了很漂亮的大海、彩虹與海豚,散發著一種直達人心的力量。是一張安全無害的畫,感覺可以掛在某家位於高原上的贍養中心房間裡。

“這東西怎麼了?”

清彥變得吞吞吐吐。他聽了一下噴水池傳來的沁涼聲音。

“我的女朋友是把這幅畫賣給我的業務小姐。”

喬納森·戴維斯畫展,畫廊“Eureka”[11]。兩者我都完全沒聽過。

“這家店在哪裡啊?”

“綠色大道……東口五叉路再過去一點……那個女生總是站在那裡發這張卡片……然後,我就……”

經常有青春奔放、穿著緊身迷你裙套裝的女生在那一帶守株待兔。我之前也路過好幾次,但是沒有拿過她們什麼明信卡。我是在這裡出生的,身體的本能從小就告訴我,免費拿別人的東西是最危險的。

“然後,你跟那女人買了畫?”

清彥的眼神往下看,點點頭。將難受的部分趕快講完,對對方比較好。因此,我進一步追問:

“你花了多少錢買畫?這張喬納森什麼鬼的畫。”

他難以啟齒地說:

“五十萬圓。”

這種說不上好或不好的畫,竟然要價五十萬圓。我大感驚訝,看著清彥。他的頭依然低著,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我不懂這個手勢代表什麼。

“什麼意思啊?”

清彥以一種似乎也很受不了自己的口吻說:

“一張五十萬日圓,買了三張。”

“什麼啊,那麼多?”

這個季節工,是個為了藝術而奉獻自己的贊助者。

別人的錢倒是看過,但我自己還不曾有過一百五十萬圓這麼多錢。我不由得佩服起他來。

“工廠的薪水有這麼高嗎?”

清彥默默搖了搖頭。

“並不高。由於有的月份有工作,有的月份沒工作,換算成年收入的話,差不多是三百萬圓上下。”

這樣的話,就和我差不多嘛。和全日本的低收入者一樣。不過,或許那是多年的積蓄吧。

“你是拿現金買的嗎?”

“不,三張都是貸款買的。”

這是怎麼回事?一定是我太笨了,才會難以理解。

“你就這麼喜歡喬納森什麼鬼的,喜歡到要花掉半年收入的地步?”

他又搖了搖頭。

“不是年收入的一半。”

“什麼意思?”

“貸款要付利息,由於借期很長,三張的錢加起來,一共必須在五年內償還近五百萬圓。”

“那是兩年的收入啊。真的假的?!”

我用了平常不太會用的字眼:超~貴的。

“可是,買畫的事就算了,我比較擔心的是她。”

竟然擔心一個形同詐欺、以賣畫騙錢的惡質方式維生的業務小姐?這個冤大頭,腦子還清楚吧?這次,清彥從腰包裡拿出一張四個角呈圓弧形、薄薄的粉紅色名片。“Eureka池袋店客戶專員中宮惠理依”,看起來像是藝名。

“三張畫都是跟這個叫做惠理依的女生買的嗎?”

清彥用力地點頭。所以他是明知故犯了。

“至少在第三次,你就應該發現這種畫不值那麼多錢了吧?”

“嗯,隱隱約約……”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冤大頭是自己送上門、掉進陷阱裡的。

“那你來找我商量,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清彥馬上抬起頭,露出土氣小子的堅定眼神。

“可是,惠理依小姐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我並不覺得她是出於惡意才把那些畫賣給我的。”

公園裡的櫸樹迎風飄曳,樹葉彼此交頭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