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讓李襄屏沒想到的是,他不準備繼續問下去,老施卻主動找他說話:
“襄屏小友,我觀此東瀛‘後聖’雖然棋力不俗,卻也未必能強過定庵,可那東瀛棋界為何要編織什麼‘70餘手知終局’的謊言?”
李襄屏笑道:“定庵兄這個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這是因為他們當年的‘御棋城’制度。”
“‘御棋城’制度?”
“沒錯,正是由於‘御棋城’,我甚至認為,如今那東瀛棋手習慣鋪地板,行棋大多和風細雨,和這‘御棋城’制度倒是有很大幹系……”
接下來一段時間,李襄屏自然就是跟老施科普一下什麼叫“御棋城”了。這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大多數棋迷都知道,這無非就是日本古代的“官辦比賽”而已。
當時日本棋壇有“本因坊”,“井上”,“安井”和“林”四大家,類似於圍棋界的四大門派,為了安撫這四大門派,於是當時的日本政府就搞了個比賽,這個比賽就叫“御棋城”比賽,讓這四大門派透過這個比賽來爭奪日本的“棋所”。
後世有很多人認為,這個“御棋城”對日本圍棋的發展至關重要,正是因為日本很早就有了這個官辦比賽,這才促進了日本圍棋的正規化和專業化,讓日本圍棋水平有了質的飛躍。
不過李襄屏倒是認為,這個評價可能有點過於誇大,正規化和專業化這個要承認,但一個官辦比賽就能促進水平極大提高,這也是實在太看得起“官辦”這兩個字的威力了。
李襄屏甚至認為,這個“御棋城”倒是很可能阻礙的日本圍棋的健康發展,從後世的角度來看,“日本流”之所以有那麼大的侷限性,有很多毛病都是在“御棋城”時代就養成。
要怎麼說呢?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正如咱們國家的武術,自從有了官辦比賽後,那麼“武術”就變成“舞術”了,而日本的“御棋城”,其實也有同樣的毛病。
這個真不是李襄屏瞎掰,要知道當年日本的“御棋城”比賽,其實有相當多假棋的。尤其是每年“御棋城”比賽開賽的第一局,因為這一局有“領導”出席,帶有很濃重表演賽性質,而根據當時日本人的觀念,如果第一盤能下成和棋的話,那就是最理想的結果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年“御棋城”每年第一局比賽幾乎都是假棋,這在日本圍棋界根本就是公開的秘密。
而李襄屏認為,正是日本人這個追求和棋的習慣,才養成後世“日本流”喜歡“鋪地板”的毛病了。
大家都知道,一盤圍棋如果想作假下成和棋的話,像中古棋那樣大砍大殺肯定是不好辦的,這種辦法作假難度極大,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鋪地板,而又因為上面有領導盯著,那這個棋又不能下得太難看,怎麼辦呢?
那當然只能在後半部時候賣弄一下小手段,在大官子甚至小官子階段秀幾個小手筋什麼的,然後才裝模作樣“恰好”下成和棋,讓那些不明覺厲的人覺得高深莫測。
李襄屏把“御棋城”的故事娓娓道來,聽得老施哈哈大笑:
“哈哈懂了懂了,想必此‘70餘手知終局’,實乃那東瀛人習慣性故弄玄虛吧?”
李襄屏聽了一樂,還真別說,老施這句“習慣性故弄玄虛”,那還真算是說到點子上。
“襄屏小友,這就是你說的一則弈林逸事吧,那我們明日此對手……”
李襄屏微微一笑:“定庵兄別急,我們明日此對手之逸事,和剛才這則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哦?”
李襄屏開始跟老施講金成龍七段的故事了。這個故事就更簡單,那就是這位金七段後來成為韓國圍棋界的“名嘴”,電視紅人,算是在另外一個領域打出了一片天地。
後來有記者去採訪他,問他為什麼放棄棋道的追求,反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做電視講解工作說,這位金七段說了一段貌似很有自知之明的話:
“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天賦,知道自己哪怕是窮其一生,也不可能達到李滄浩九段的高度,所以沒有辦法,我只能想辦法在其他領域開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嘖嘖,當李襄屏剛看到這段採訪的時候,覺得這位金七段那還真是個明白人呀,非常有自知之明,並且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做得很清楚。
只不過後來那位記者又問道:“那您覺得你自己和李滄浩九段的差距有多大呢?李滄浩九段能讓您先嗎?”
金七段勃然大怒:“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差距,雖然我承認我永遠也趕不上他,然而我和他的差距,最多也就2目棋而已。”
“2目棋?”
金七段很篤定地說道:“沒錯,我和李滄浩九段最多就是2目棋的差距,您不是職業棋手,所以您是不會知道2目棋的差距有多大,就比如您剛才說的讓先,這恐怕是棋神和李九段的差距了吧……”
“哈哈,此人真是這樣說的?”
李襄屏微微一笑:“當然,定庵兄,聽過此人故事,我想明天這盤棋該如何下,你心裡應該有底了吧。”
“確實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