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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賓 第54節

他突然又想起了北府大營,沒有向宮裡打一聲招呼,自行巡營去了。

——

照理說,景璘若得知太上皇去了北大營,定然是要暴怒的。

不過我發現這事並沒有發生。

太上皇去北府大營兩日後,景璘大大方方地駕臨了青霄觀,並且也在齋宮用膳。

“前幾日,阿瓏昨日來看你了?”他一邊用筷子從盤子裡挑出他最不愛吃的蘿蔔絲,一邊問道,神色並無不悅。

“正是。”我說,“他祖母劉婕妤也供奉在殿上,他既然回京,總要來拜一拜。”

“不止吧。”景璘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他問我該不該留在京裡。”

“這還沒什麼?”景璘不滿,“這小子愈發沒規矩。朕那日找他長談,要他認清大局,站在朕這邊。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竟又來問你的意思。”

“誰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就是站你這邊,他才來問我。”我說,“你見他時,對他說了什麼?可是要他在兵部留任?”

“正是。”景璘道,“朕當下正是用人之時,兵部那邊一直被上皇黨捏著,朕動也動不了。如今終於有了個出息的,無論出身或功績,也鎮得住那些吃裡扒外的東西,怎能不安插進去?”

我沒說話,只將他挑出來的蘿蔔絲倒回他碗裡。

景璘瞪著我。

“這蘿蔔是女冠們親手種的,我每日都去澆水,辛苦許久,才能換來陛下這幾口。”我說,“便如同琅琊王,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氣候,陛下更當珍惜才是。”

第八十四章 暗計(下)

景璘看著我,一臉狐疑。

他放下筷子:“你要說什麼?”

我說:“陛下讓琅琊王去兵部,不但不能與太上皇爭權,還反而會削弱琅琊王。陛下須明白,當今天下兵馬,並不在兵部手中,而是在太上皇的人手中。琅琊王之所以能備受矚目,不就是因為他憑藉一己之力,掌握了一州兵馬麼?兵部的大臣,與陛下一樣,名義上有募兵調兵之權,可太上皇不發話,便是親臨兵營也無用。琅琊王若去了兵部,太上皇正好可以他入朝為由,將他的兵權卸下。如此一來,反而是陛下吃了虧。”

景璘的眉頭皺起,道:“你是說,朕就不該將琅琊王召回京中,也不該任命他為左金吾衛大將軍?”

“左金吾衛大將軍執掌金吾衛,關乎宮中及京中的日夜巡查警戒。從前此職一直被太上皇的人掌握,如今既然撬出來了,就切不可還回去。”我說,“但他當下掌握的鄂州兵馬,是更實在的東西,亦不可讓別人代管。我聽聞鄂州匪患雖消除了,卻有不少殘黨逃去了周圍諸州,到時,免不得也要興風作浪。琅琊王最多在京中待三個月,陛下就該再度派他去剿匪,照葫蘆畫瓢,將周圍諸州的兵權也收過來。”

景璘瞭然,微笑:“如此說來,他果然不在京中最好。”

說罷,他又道,“可如果到時候,那邊匪患不鬧呢?”

我說:“那等地方在京城千里之外,鬧是不鬧,還不是一封急報的事。與此相較,太上皇那邊更為要緊。陛下定然也聽說了,他正在拉攏琅琊王。”

“朕知道。”提到這個,景璘面色沉下,“他竟敢插手阿瓏的婚事,選的還是寧平侯的閨秀。前些日子,母后要為太上皇議婚,魯國公就是推薦此女。他倒好,這邊費盡心思擇選的人,他轉手就甩了出去。”

說罷,他冷哼一聲:“這不過是他的障眼法罷了。他要不要娶親,想給誰說媒,與朕何干。他不願娶親也是正好,將死之人罷了,省得禍害一個大家閨秀。”

我看著他一副有了主意的樣子,道:“陛下可是有什麼打算?”

景璘拿起筷子,似懷著滅敵之志,將面前那一小堆蘿蔔絲大口吃了個乾淨。

然後,他拿起茶杯,灌了一口,吞嚥乾淨。

“朕記得,三十六計之中,有一計叫關門捉賊。”景璘用手指輕輕轉著小巧的茶杯,唇角不懷好意地彎起,“他放著好好的洛陽不待著,非要闖到朕的地盤來。這般好機會,朕若是放過了,豈不太可惜?”

我看著他,目光定了定。

“你要對他下手?”

“驪山行宮的鹿,雖然還不曾貼秋膘,但也已經養得肥美。”他說,“據朕所知,他在洛陽也時常田獵。你說,他會不會在獵鹿之時,不慎摔斷了脖子?”

正夾菜的手頓了頓。

“你想直接將他殺了?”

“不好麼?”景璘神色隨意,彷彿在跟我討論著做菜廚子的手藝,“兵法還有云,擒賊先擒王。董裕那些人不過是畏威而不懷德的牆頭草,就算是他的死忠黨羽,如今也都是有功名官職在身。沒了他,朕就是那唯一的天下之主,名正言順,他們難道還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再造反不成?”

這等計策,其實我一向不贊成。

因為對於大多數的黨爭而言,誅心比殺人更為重要。

強人總是依附於一群人而存在的,譬如我的父親。就算他死了,上官家倒了,還有蕭純以及其他志同道合的故交在,從前的上官黨也不過換了一層皮,改名蕭黨。所以鬥倒我的父親,並不等於鬥倒了我父親所在的勢力。這便是沒有誅心。

但太上皇確實是個例外。

他強得橫空出世,麾下的所有勢力,都是依附於他。毫無疑問,如果他沒了性命,那麼原本那看似強大不可撼動的一大群人,就會頃刻間失了主心骨,變成一個一個的山頭,沒有人能夠繼承太上皇的衣缽,將他們聚攏。

而景璘是天子,他出面收拾這些人,比對付太上皇可是輕鬆多了。

“你不願意?”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猶豫,景璘看著我,“你覺得此舉不妥?”

“我只是在想,該派什麼人去做。”我隨即答道。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景璘笑了笑,“朕若是手上連些武功高強的死士也沒有,豈非枉做了這兩年的皇帝。你放心,這等髒事,自有人去辦。這青霄觀清靜,也比宮裡那人多眼雜的地方好。你不妨在此間多待些日子,等朕的好訊息。前些日子,朕新封了宋婕妤,宮中又有了些閒言碎語,說朕是聽信了你的讒言。此時回宮,你怕是要受許多非議。”

我看他一眼。

“我不過是說她彈琴好聽,是你非要去聽,還要留宿,又給人晉了位。”

景璘微笑,手搭在憑几上靠著,一臉渣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