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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因為中島敦虎化狀態下失去理智的緣故,偵探社內一片狼藉。

一面窗戶對窗玻璃被打碎,明淨而鋒利的玻璃碎片落了滿地都是,倒映出被分離開來的破碎人臉,在搖晃的燈光下不停折射出不同的光線。木質的辦公桌倒是沒有被推倒,但桌面上的檔案和花盆全都摔在了地面上,瓷盆和泥土一起散開,在白色紙張上留下了一些汙痕。

拜他所賜,沙發上也多了幾條被利爪劃拉出來的痕跡,被劃開的皮面下露出了內裡填充的棉絮。太宰治正坐在被劃開幾條口子但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中島敦。

初鹿野來夏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滿月的緣故,你的異能力失控了哦,敦君。”

初鹿野來夏倒是沒有太多的要責怪中島敦的意思,他彎腰俯身,向中島敦伸出了手——中島敦下意識地想要握住,但在即將觸碰到初鹿野來夏的手時,他不知為何又遲疑了。

中島敦縮回了手,隨即手指漸漸收攏了來,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之中,讓他感受到了尖銳的痛楚。

他抬起頭環視了一圈偵探社的慘狀,最終露出了苦澀的神情來,“這些都是我的異能力失控之後造成的吧……都是我的錯……”

“因為我沒辦法控制異能力……所以……”中島敦自虐般地拼命去回憶曾經在孤兒院裡經歷的一切。他想起來了黑暗的地下室、冰冷的地板、沉重的鐐銬、以及彷彿沒有盡頭的虐打和辱罵。

“所以我才必須被懲罰、必須要受到教育……”他自語,“都是我的錯……”

中島敦抬起手捂住臉,他的聲音漸漸哽咽了起來,被掐的通紅的掌心泅了一汪溼意。

其實這並不算什麼很大的錯處,在造成更大的損失之前,異能力失控暴走的中島敦就被太宰治的無效化給制止了下來,偵探社被破壞的窗戶和花盆並不是貴重的物品,論賠償大概數字小的都不用初鹿野來夏自掏腰包。

但就是這樣小的失誤,徹底讓中島敦清醒過來了——正如院長所說的那樣,他沒法控制自己的異能力,更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破壞,他這樣的人也許就應該橫死街頭,才算是為社會做貢獻吧?

現在只是一點小破壞,等到以後,如果他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異能力,那麼一定會帶來更多破壞……甚至人命,他這樣的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是遭人嫌棄的那一種吧?

中島敦原本以為,初鹿野來夏為他開啟了那扇被鐵鎖緊緊鎖住的大門、帶他走出了黑暗而寒冷的禁閉室,那樣他就可以無所顧忌地站在陽光下了。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中島敦到了現在才猛然發現,其實他根本沒有被初鹿野來夏帶出那個黑暗而冰冷的禁閉室。

也許他的身體離開了那裡,處於耀眼陽光的照耀之下,但是他的心、那個靈魂,卻仍然被院長的話折磨著,被囚禁在那扇門裡,孤獨地蜷縮在黑暗的禁閉室角落。

“喂喂——我說的話你能聽到嗎?”太宰治雙手半握放在嘴邊,呈現出了喇叭的形狀,“能聽到的話就給我聽好了!”

“毫無疑問,那個院長的做法是錯誤的。”太宰治的神情很平靜,他不像是在安慰中島敦,而是在冷靜客觀地陳述著事實,“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那都是非人的虐待,這一點是不會有錯的。”

因為中島敦和委託有關,所以中島敦的存在,初鹿野來夏是告知了偵探社裡的人的。他沒有像講故事一樣羅裡吧嗦地講完全部經過,但關於中島敦受到過的虐待,他們是全都一清二楚的。

對十幾歲的孩子施以這樣程度的虐待——那是連成年人都無法忍受的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虐待,無法想象中島敦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受到過這樣的虐待,心理出點問題那才是常態,所以所有人都沒有對中島敦崩潰般的表現表露出意外來。

“我來猜猜那位院長說了什麼吧?”太宰治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嘲弄神色來,“‘你這傢伙是社會的渣滓,不配活在這世上,還是快點死掉比較好’……”

太宰治每說出一個字來,中島敦臉上的神情就變得茫然又驚恐一點。

他完全猜中了。

“啊,果然是這樣啊。”太宰治頷首,“但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正跟你的院長所說的那樣嗎?你正在變成一灘腐爛的爛泥噢?”

初鹿野來夏低聲,緩緩地說道:“好不容易從那個牢籠裡逃了出來……你想一直這樣下去嗎?”

一直沉浸在陰影裡,自暴自棄嗎?

“對不起……對不起……”中島敦的神色變得茫然了起來,“我也不想這樣的。”

國木田獨步走到中島敦身前,他的身體頓了頓,隨後手握成拳,狠狠敲在了中島敦的頭上,“這樣自怨自艾像什麼樣子?!”

中島敦被敲地懵了一下,隨後呆呆地抬起手捂住被敲的腦門——那裡立刻就紅了,傳來了痛感,“哎?”

初鹿野來夏最後擔當起了知心哥哥的角色,他耐著性子溫聲細語:“敦君,你好好想一想。你為什麼在異能力失控的情況下,還想要到偵探社來呢?”

被初鹿野來夏引導著,中島敦立刻開始了思考——他想了很久,最後才按著感覺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味道。”

“因為聞到了你的味道,所以下意識地想要到這裡來。”

這孩子,是把他當成了飼主還是爸爸?初鹿野來夏有些費解,剛才虎化的中島敦那架勢看起來可不是來找他要安撫的,更像是來直接生吞撕碎他的。

在中島敦的潛意識裡,初鹿野來夏是帶他走出那扇禁忌大門的救星。而異能力暴走失控的情況下,中島敦的潛意識是希望能從這種狀態裡擺脫出來的,所以他的直覺起了作用,在直覺的驅使下去尋找了初鹿野來夏——如果是他的話,也許這一次也能帶他走出困境。

中島敦是在求救。

“因為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中島敦垂下頭,過長的鬢髮遮住了他的表情,從衣領裡露出來的肩頸、腿部和手臂上,都有著遭受虐待之後留下來的痕跡,連身為醫生的與謝野晶子都忍不住擰起了眉。

“好不容易從孤兒院裡出來了,所以……所以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想再失控了。”開了頭之後,中島敦的思維就流暢了許多,原本還顯著軟弱無力的話逐漸變得堅定了起來,“我想證明,證明我不是隻有橫死街頭才算是造福社會、我也可以、我也有能力的,不想再依靠別人活下去了。”

“我想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活下去,總有一天要成為能讓別人誇獎著說,因為我而得到了幫助……”

“我想成為那樣的人。”

中島敦這樣的發言,和國木田獨步的理想無意中重合了部分,這無疑是在國木田獨步那裡能夠過關的品性。

但還需要一個臺階。

初鹿野來夏微笑著問:“敦君,你覺得偵探社怎麼樣?”

“哎?”中島敦愣了一下,隨即磕磕絆絆地回答,“很好、我覺得非常好!”

在孤兒院的時候,中島敦就知道這個武裝異能力組織武裝偵探社的存在,那在他心裡是高不可攀的兇惡組織。而初鹿野來夏給武裝偵探社上了一層濾鏡,在中島敦看來,像初鹿野來夏這麼溫柔的人所在的組織,一定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