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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所以說, 當年宋小姐與鸞娘女扮男裝夜間同行,被人撞破之後,誤以為她與不知名姓的男人有染。”

林潯很是認真, 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瑩白龍角被燈火映出暖玉般的微光:“世家大族顧及顏面,將她匆匆嫁給駱元明, 後來也許出於機緣巧合, 她撞破了駱元明煉魂的醜事。”

賀知洲餓得前胸貼後背, 吃包子跟削鉛筆似的, 剛進嘴裡就是一通風捲殘雲, 一邊吃一邊接話:“於是駱元明給她下了禁制,不能向別人透露與此相關的任何資訊——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宋纖凝?”

寧寧應道:“城主夫人莫名身亡,他的嫌疑定然不小。駱元明或許是想用這種法子暫且穩住宋纖凝, 沒想到她怒不可遏,不但和他大吵一架,還搬進了別院居住。”

旁人只道夫妻二人感情不和,萬萬猜想不到當初宋纖凝的憤怒與無助。

與唯一的好友遙遙相隔、被家人當作聯姻工具無情推開、毫無感情的丈夫滿手血汙,她卻一個字都沒辦法向外人訴說。

所以當她與裴寂去往宋纖凝臥房時,才會發現那本《紫薇術法錄》格外嶄新。

宋纖凝學過符法, 但因出身名門正派, 對邪術並不感興趣。那是她在察覺丈夫不對勁後才買下的書籍,目的只是為了探明何為“煉魂”。

寧寧把一縷髮絲在指尖纏了一圈又一圈, 凝視著窗邊跳動的燭火,微微皺眉:

“奇怪, 鸞城裡的少女失蹤案應該發生在不久之前,但宋纖凝幾年前就與駱元明成了婚……莫非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生祭女子煉魂, 卻從未被發現麼?”

“他會不會一直在挑選無依無靠的孤女下手?”

賀知洲嘆了口氣:“這件事之所以被爆出來,是因為某個郊外的農家女莫名不見了。我去拜訪過她家,家徒四壁,只有一個重病在床的孃親——聽說她孃親察覺女兒失蹤,硬是拖著滿身的病,用整整兩個時辰一步步走到鸞城,這才向刑司使報了案。”

寧寧點頭。

據她所知,被察覺失蹤的女孩有五六個,多為父母雙亡的風塵女子,就算莫名其妙消失,也很少會有人願意追究。

駱元明從識海貧瘠到後來的修為一日千里,由金丹一重到元嬰,其間經過了漫漫數年光陰。如果他當真一直在用煉魂提升修為……

那這麼多年過去,究竟有多少女子喪命於此?

“我之前還在納悶,城主府上的鸞鳥像為什麼非得轉來轉去,原來是他監守自盜,刻意製造視覺死角。”

賀知洲有些義憤填膺:“那時失蹤案還沒被爆出來,恰好宋纖凝又自幼體弱,駱元明見她不從,定然就起了心思,安排出一場重病身亡。”

“宋小姐去世之前與鸞娘時常通訊,雖然不能親口告知城主府內的秘辛,但從她字裡行間的語氣來看,鸞娘一定察覺到了不對勁。”

林潯搖了搖筆桿:“後來她從宋小姐口中得知那家邪術商鋪,聯想起駱元明修為大增一事,才會問出‘有沒有肌骨重塑、蘊養靈力的法子’——也就是在那時,鸞娘頭一回知道了煉魂術,並大致猜出城主問題不淺。”

之後便是宋纖凝離奇病故,鸞娘性情陡變,展開計劃一步步接近駱元明。只不過——

“對了!”

寧寧戳一戳裴寂手臂,側了臉無聲笑笑:“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潛入城主府、見到鸞娘深夜獨自走出房間時,她的模樣比之前所見更美了?”

他之前獨自靠在角落的牆上,結果被寧寧強拉著坐在桌前參與討論,聞言略一回想,抿唇點了頭:“嗯。”

“當時我就覺得,她像是在靈氣極強的地方細細滋養過一番。而且鸞娘與駱元明回房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今夜太乏了’。”

寧寧緩聲道:“鸞娘要想查明真相,就必須找出駱元明囚禁女孩的確切地點。可她一沒能力二沒線索,在整個鸞城裡孤立無援,還能怎麼辦?唯一的法子,就是讓駱元明親自帶她前去。”

“所以說,他們倆之所以夜半出房,就是在吸取由那些女孩煉出的靈力?”

賀知洲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穩下心神努力思考:“對啊。駱元明對鸞孃的喜愛不像是假,她只是個沒什麼修為的凡人,註定有老去的一天,而他又想與之長相廝守——這樣一來,只要鸞娘故意藉此傷春悲秋幾回,駱元明就必定會親自帶她前去那個地方,保她容顏不老。”

他說到這裡,又不免有些擔心:“鸞娘這臥底當得夠徹底啊。你們說,她會不會被這花花世界迷了眼,不願放棄容顏永駐,從而反水倒戈,和駱元明統一戰線?”

“她若是有意反水,我們哪能走到這一步?”

寧寧抬眼笑笑:“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她要勸我們喝下九洲春歸、而師姐又在其後莫名失蹤?為什麼我和裴寂能撞見被人調戲的阿卉姑娘,而孟訣師兄又倒在她家門前,最最恰巧的是,賣畫奶奶居然保留著一幅與她們兩人相關的畫?”

她用一隻手托住右邊臉頰,瞳孔被燭火映成漂亮的橙黃,聲線輕柔溫和,帶著股篤定的力量:

“她雖然口不能言,卻安排了人一步步引導我們發覺真相。今晚我與裴寂見到鸞娘與人傳信,她之所以會露出滿意的神色,應該就是因為那些人圓滿完成了任務。”

賀知洲有些懵了。

“也就是說,打從我們喝下九洲春歸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入了鸞孃的套?”

他說著愣了愣,不敢置信地加強語氣繼續問:“鄭師姐不見,可能也跟她有關?”

“你想啊,駱元明行事向來警惕,專門挑選孤女下手,完全沒留下任何資訊。”

寧寧凝神道:“他已經小心翼翼了這麼久,怎麼可能在十方法會期間,刻意綁走玄虛劍派的真傳弟子?這豈不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夠快麼?唯一有理由策劃這一出的,只有鸞娘。”

林潯聽得面露驚恐,眼神迷離。

這就是女人們的思維嗎?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她在鸞城孤立無援,沒有可以信任的物件,要想揭穿駱元明,最佳辦法就是趁著十方法會,藉助各大宗門的力量。”

她真和傳聞裡所說的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

寧寧既覺敬佩,心底又騰起難以言喻的悵然,整理一番思緒後繼續說:“之所以讓我們喝下九洲春歸,是因為她修為薄弱,唯有在鄭師姐昏迷不醒的時候,才能將她綁走;而之所以要把鄭師姐綁走——”

賀知洲恍然大悟:“這是在迫使我們不得不去查明真相啊!之後再誘導我們一步步發現那幅畫、那家店和她的本名,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這、這也太——太厲害了。”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鬆散又混亂,沒想到竟然全都環環相扣、一層套著一層,林潯自始至終張著嘴,到頭來只能發出一陣喟嘆:“鸞娘一定很重視宋小姐。”

只可惜如今除了鸞娘,已經沒有人知道她們之間發生過怎樣的故事。

“說完了前因,我們不妨再來談談‘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