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

嚴格算起來，這是天陽在荒野渡過的第一個夜晚，少年非但一點也不害怕。相反，還有些期待起來。

聚集地的空地上，士兵建起了一條隔火帶，幾十具殘缺的屍體在那裡集中火化，燃燒的火焰讓漸濃的暮色，顯得愈發紅豔。

就在火化地點附近，蒼都找上了韓樹。

“隊長，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馬尾青年有些吞吞吐吐的，和他平日的風格大相徑庭。

韓樹略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明白了什麼，搖頭道：“我沒空，正打算跟霽雨去附近轉一圈，看看能否找到那群神孽的線索。”

蒼都一臉鬱悶：“我這都什麼都沒說呢，你就不答應什麼。”

韓樹嘿嘿乾笑：“你想說什麼，我難道會不知道，你小子無非是想求我，把那青黛姑娘也帶回擎天堡。要是我猜得不對，老子回去請你喝酒。”

蒼都有些著急：“隊長，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的。”

韓樹看著他，突然沒關沒腦地嘆了口氣，拍著蒼都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答應。”

“蒼都，你和她是沒有結果的，所以我不希望你一開始，就把時間和感情，浪費在一件沒結束的事情上。”韓樹淡淡地說道。

蒼都臉紅得更厲害了：“隊長你說什麼呢，我就是覺得她可憐。”

蒼都的臉騰一下紅了起來：“青黛她怪可憐的，整個聚集地就只剩下她一個了，為什麼不能帶她回去？”

韓樹朝遠處的木屋看了眼，青黛正站在門口，雙眼茫然。

蒼都一愣：“為什麼？”

韓樹看著遠天漸漸被夕陽照紅的天空：“你沒出生在荒野，你不懂也是正常的。荒野上的人被神孽追逐，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

“放屁。”韓樹嗤之以鼻，“你就是喜歡人家，你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當老子的眼睛是瞎的啊。”

隊長又苦笑起來：“可你們是無法在一起的，蒼都，你不懂，荒野上大部分人都恨咱們這種人。”

蒼都激動道：“那就要把她丟在這嗎？”

韓樹笑了起來：“當然不會，我會把她安置到別的聚集地。可是堡壘，就算了吧。而且她沒有勞動力，堡壘不會養她這樣的閒人，除非你願意拿出一萬貢獻點，替她在堡壘買個居留權。”

“神孽由異神而來，傳聞異神與逆界又有關連。所以荒野上普遍存在一個觀點，很多人認為異神的出現，跟咱們這些總是深入逆界的人有關。”

“那個叫青黛的女人，肯定也知道這個說法。也許以前她不以為意，但如今，她被神孽奪走了一切，肯定會恨死咱們的。你啊，還是重新找個喜歡的人吧。”

韓樹把天陽叫了過來：“我和霽雨出去轉轉，你跟蒼都留下來，有事通訊機聯絡。”

隊長走後，火化的工作也進入尾聲，士兵滅了火後開始收撿殘骸和骨灰。收集完成之後，聽取了青黛的意見，他們把骨灰埋在了西面那座小樹林裡。

“但縱使你這麼做，她會感謝你嗎？而且，她願意去堡壘嗎？”

蒼都一時無言。

已經將制服還出去的青黛，穿著聚集地上常見的簡單衣物，露出光潔的胸口，以及兩截白花花的小腿。

她站在墓碑前，幽幽道：“四號聚集地，在你們眼裡，我們只是一個數字嗎？”

士兵在小樹林中清理出一片空地，將死者的骨灰掩埋後，蒼都砍倒了一棵樹，用樹幹做了塊簡單的墓碑，上面刻著“四號聚集地亡者之墓”的字樣。

把墓碑插進土裡，蒼都退後兩步，瞄了青黛一眼。

天陽提醒她：“這裡並不安全。”

青黛回頭看去：“荒野上，又有哪裡是真正安全的？”

蒼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青黛又道：“我能不能單獨在這呆會？”

太陽即將消失在地平線時，青黛輕嘆了聲，打算回去。

這時，一道影子從樹林裡出現，投在了青黛的腳邊……

蒼都不由分說地拉起天陽：“太陽快下山了，你早點回來。”

青黛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墓碑，靜立無言。

在下坡路上，蒼都遇見了青黛，月色下的她，雙手環抱著自己，顯得楚楚可憐。

馬尾青年連忙脫下自己的制服給她披上，本來以為她會拒絕，可這次，青黛居然接受了，這讓蒼都有些振奮。

晚上了。

見青黛還沒有回來，蒼都決定去樹林裡找她，韓樹的話讓他心情鬱結，連走起路來，腳步都格外沉重。

“沒……沒什麼，你不要太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蒼都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笨嘴拙舌，都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家。

青黛看了他一眼，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欲語還休，看得蒼都一時挪不開視線。

“謝謝。”

青黛輕聲說道，聽得蒼都心花怒放。

蒼都聽出她話中有話，皺起眉頭：“怎麼了？”

青黛搖搖頭：“沒什麼，我沒事。”

“你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