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是家裡的親人，人死了不能就這樣把人拋在路邊吧，這誰幹的出來？

里正愁的眉頭都打了結，一路看過來多少也知道了，這次被打死的差不多有十幾個，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有。

都是一個村的，總不能把這些都丟下吧？

周大倉見狀就建議，“里正，不如這樣，反正都是一個村的，多叫幾個人來，挖一個大坑，讓他們將各自家人的衣裳穿好，做個標記，等以後哪年要是有機會了，再各自派家人過來撿骸骨，遷墳。”

里正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畢竟人死為大，眾人一聽要挖坑埋人，二話不說，拿起鋤頭鏟子就走。

村裡沒有風水先生，選地這事只能是年紀最長的老者來，選了一塊平緩面山的地，不會被水淹，也不會被滾落的山石砸到，關鍵的是好找，幾丈遠處就是一棵兩人合抱粗的百年松樹。

死者家裡人對這塊地也很滿意，對於合葬在一起也沒什麼抱怨的，荒山野嶺的，能合葬在一塊，也算是有個伴了。

四十幾個人分為兩組，輪流挖，其他的人都忙著撿石頭。

人多力量大。

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坑就挖好了。

大家幫著把穿好衣裳的死者一個個都搬進坑裡，一一擺好。

不大的坑擺滿了已經毫無聲息的人。

他們的家人跪在坑邊哭的死去活來。

村裡人無不動容，周果也不禁眼眶泛紅，人世間莫大的苦就是生離死別了，至於其他的，只要一家人還在一起，其他的什麼過不去呢？

泥土一鏟一鏟的往坑裡澆去，淹沒了那些人的腳，臉，衣裳……慢慢的整個身軀都被泥土完全覆蓋了。

家人更是放聲痛哭，從此，他們在這個世間就再也見不到他們的面，也聽不到他們說話了，也找不到這個人了。

泥土蓋上，周圍圈上石頭，死人入土為安，剩下的人還得繼續上路。

但這次心不齊了。

最後面的位置有目共睹的危險比別處大得多，大家都不願意往後面去。

被搶光了糧食的人家要大傢伙分點糧食給他們，不然這一路上他們該怎麼過呢？

還有一部分腦子靈活自覺頗有家資的，則不願意跟著走了，他們可不想去什麼北方，北方那麼遠，要去就去京城，天子腳下，又安穩又富有哪裡不能混一口飯吃？

還覺得這麼大一群人目標太大，後面可能還會被搶，再說被搶了的人家這麼多，這些人都帶著，後面要是沒吃的了是不是還得跟他們要啊？

他們的糧食可不多，沒道理平白的分給旁人，不僅不願意跟著里正走，也不願意帶著這些累贅。

這樣的人家還不少，數一數得有二十多家，都想去京城，皇帝老爺待得地方，富人那麼多，人家從牙縫裡漏一點， 就夠他們一家人的吃喝了，這不比北方強？

這樣一爭論，又有十幾家被勸說動了，皇帝老爺住的地方啊，誰不想去看看？

就連老周家黃氏等人也猶豫起來。

許氏嚮往的道：“要不我們也去京城吧，就是要飯也比其他地方好啊，還不會打仗，皇帝老爺在那裡，誰敢打到那裡去？”

黃氏等人點頭，是啊，這年頭不打仗比什麼都強。

周得力轉頭看向小兒子，“三郎，你說呢？”

周大倉下意識看向周果，想知道這丫頭是怎麼想的。

周果搖搖頭，她不太看好，逃難的人那麼多，都想往京城去，上面的人哪會就這麼讓這些人過去了，天子腳下怎麼能出現那麼多難民呢，說不定他們根本就過不去，在半路就被人攔下來了。

再說，就算運氣好到了京城然後呢，那麼大一家子，靠什麼生活，物價那麼貴，連房子都租不起，住大街啊？

北方不是說是難得的安穩之地嗎，地廣人稀，物價便宜，容易被安置，大有可為之地。

周大倉就道：“我看我們還是跟著里正走，皇帝腳下哪是那麼容易去的。”

周得力皺眉，看向周果，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三兒子竟然聽起了自己八歲孫女的話，他想起這孩子剛剛的做派，手裡只拿著一根棍子守在家人的前面，不管上來多少人，一步也不退，小小的年紀膽色過人。

力氣也著實大，還有主意，這要是是個男娃多好啊！

他又轉念一想，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那都是自己老周家的人，都是老周家的榮耀，大朗二郎不在，以後三郎也有個可以商量的人，他也能放心了。

他道：“北地就北地吧，既然我們一開始就是跟著里正走的那就走到底，何況還有鄭秀才呢，鄭秀才見多識廣，跟著他走準沒錯。”

老爺子都話了，不服氣的許氏也沒話說了。

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鄭秀才也要改道往京城去了，實在給他嚇怕了，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是去京城比較好，京城也安穩，還更好求學，他還是不跟這些人一起走了，如今有人想往京城去，正合他意。

里正卻抓了瞎，一言難盡的看著臨時變卦的鄭秀才，為難的道：“鄭老爺啊，你這要去京城了，我們可怎麼辦呢？”

鄭秀才想了想道：“要不，大傢伙都去京城？”

里正：“……我們跟老爺不一樣啊，老爺家資豐厚，還有功名在身，在哪裡都受人尊敬，哪裡都能過活，我們就是小老百姓的，窮的什麼都沒有了，在京城那樣的地方只怕活不下去。”他想的很明白，他們這樣的人，在那些大人眼裡什麼都不是，只怕還沒到京城就被打死了。

鄭秀才也不勉強，他是一定要去京城的，不在意的道：“那你們就還往北地去，北地雖說偏遠荒涼，但勝在安穩。”語氣裡已經是有歡喜在裡面了。

里正心下嘆息，看來，秀才老爺是一定不會跟著他們走了。

連秀才也跟著走，眾人一見，又有幾家人也跟著走，秀才老爺是有本事的，跟著他走，一定能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