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朝郡守大人看去，只見他已經看馬去了，好像剛才的話只是他隨口一說。
周大倉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跟在身後。
周果瞧著他這個樣子，也不像要拒絕的樣子，心裡一個咯噔，只怕小叔是有這個想法。
“成，這裡三十四匹馬三十四匹都賣是不是？”
里正忙道：“不是不是，有兩匹是不賣的，只有三十二匹。”
郡守大人點頭，也沒問他們留著兩匹幹什麼，三十二匹就三十二匹，這裡面還有十多匹正值壯年的母馬，回頭賣去軍營，一定狠狠地敲一筆。
“回頭我讓人牽三十二頭牛來，你們就自個認領，另外每匹馬再補三十兩銀子，你們看如何？”郡守有些汗顏，實在是府衙窮啊，掏不出那麼多錢來，他還得留著錢安置難民呢。
周果一聽還能補三十兩，有些意外，她以為最多二十兩頂天了。
里正驚喜交加，激動的臉都紅了，“好好好，那可太好了，大人，這馬你們就牽走吧。”
能給補錢已經很好了，還能補三十兩，還有一頭牛，划算划算了。
“哼，划算什麼，我都問過了，一匹壯年馬至少能賣六十兩，一頭牛頂天了十二兩，這中間可相差二十兩呢。”隊伍裡還是有人不服，認為賣的便宜了。
里正臉一沉，“你大聲點，再大聲點，最好啊讓城門口那些兵大爺都聽見，改明兒讓官老爺將我們都抓進去打板子，你才痛快，你活的不耐煩了，我們還想多活幾年呢。”
一番話說的眾人都沒了脾氣。
“那就這麼算了？”還是有人不甘。
“得了，知足吧你，那可是官老爺，比我們縣太爺的官還大，想想縣太爺，要是他我們別說提要求了，給的慢了一步就得挨板子，什麼都拿不回來。”
也是，眾人又想起了在村裡的時候，每年的雜稅名頭越來越多，每年冬日裡農閒服徭役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還得自帶乾糧，稍微慢一點就得挨鞭子，每年都得脫一層皮，新來的縣太爺就沒把他們當人看，沒有這次戰亂，恐怕再過幾年，他們也得跟其他人一樣，出門討荒了。
有了對比，就顯出好來了。
這幾個官老爺好像都不錯。
都沒了言語，此刻他們才想起來，他們跟著打交道的是官老爺啊，比縣太爺還大的官老爺，一個不好就能拉著他們打板子，抓他們去蹲大牢，挨鞭子。
……
馬被拉走，第二日上午，府衙真給他們拉來了三十幾頭壯牛。
羨慕壞了旁邊的其他難民，牛啊！這麼多牛！
一頭牛能抵三四個勞力呢。
這麼多壯牛，按著母馬配母牛的原則，各家挑挑揀揀吵吵鬧鬧，一時半會你要這頭我要那頭，吵得不可開交。
里正出面，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讓眾人各自選好自家的牛。
大家牽著自己家的牛回了各自的棚子，全家人圍著這頭牛歡喜的看個不停，牛啊！
他們祖父幾輩子的願望不就是要一頭牛嗎，現在真有了，跟做夢似的。
老周家，李氏看著眼前這頭壯碩的黃牛，眼含熱淚，其實老周家以前家境還好的時候是有牛的，不止有牛，還有一頭驢，但那些年年景越不好，稅收又重，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後來就把牲口都賣了。
賣驢的時候孩子們個個哭著喊著死活不賣，賣牛的時候全家人都不捨，兩個老的眼眶幾天都是紅的，兩頭牲口沒了，家裡的光景越不好了，後面更是連飯也吃不飽了。
現在牛又回來了，他們手裡的家底比那個時候還好，但兩個老的卻不在了，孩子們的父親也不在了，家裡七零八落的。
周大倉幾個年紀大的看著這頭牛同樣驚喜，比家裡那匹馬還要讓人歡喜，家裡賣牲口的時候他們已經記事了，賣牛之前他們家的光景還成，家裡時不時的還能吃上一頓肉，賣牛之後飯桌上肉的影子越來越少見，後來更是連飯也吃不飽了，開始喝稀粥，後來稀粥裡摻糠殼，饃饃裡摻麥麩，後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這頭牛的迴歸更像是家裡的日子又好起來了，於他們來說意義十分重大。
周果見家裡人歡喜的摸著這頭牛的腦袋，脖子，眼眶都紅了，十分不解，家裡有兩匹馬的時候也沒見他們這麼激動啊，就算是府衙不給他們換牛，憑他們手裡的錢也夠買幾頭了。
轉頭看著其他家，家家都這麼激動。
這個時候她才有所感知，一頭牛對於農戶家來說有多重要，意義是不同的。
當天下午，檄文就貼滿了四個城門，下到了各個縣，隨著去各縣的還有十幾個車隊。
難民們一擁而上。
檄文下有人念，“章四根，章長毛，李二狗……分到益縣……周大倉，周成，王長根，王富貴……呂縣……”
周果一村人全被分到了呂縣，但是沒說在哪個村啊，所有的人都沒說在哪個村。
好不容易唸完了，有人問，“大人，那我們被分到了哪個村啊？怎麼沒說在哪個村？”
“訊息已經下到各個縣了，你們到了縣城自然就知道了。”
已經有難民扶老攜幼的走了。
周果一眾人套上牛車也朝著呂縣的方向出了，不知道呂縣是個什麼縣，應該是個好地方吧，他們用這麼多馬換的呀，跟著一起走的還有少部分其他的難民。
路上花了兩天，第三天上午，他們終於到了呂縣。
呂縣的城門建的比一般的縣城城門要高大結實，瞧著外面倒是挺好的。
城門口已經貼了告示，有縣衙的人等著了。
見他們來，開始大聲的念告示上的內容。
周果一家跟王富貴，王長生，還有幾家周家人以及隔壁縣的兩家人同被分到了蒼山村，其他家也被打散，好幾家一起被分到了其他的村，好在這些村離的都不遠，半天就能一個來回，也算是能有個照應。
但看著這麼東一家西一家的就地散了，眾人心裡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