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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斷案日常 第32節

應是得了李逾的吩咐, 獄卒將姚徵蘭領到關押耿七的單人牢房外,就自覺退下了。

姚徵蘭望著坐在牢內牆角處一動不動的魁梧青年,沉默了一會兒, 低聲喚道:“小七。”

耿七身子一顫, 轉過臉來看了眼牢房外的姚徵蘭,一骨碌爬起身撲過來, 雙手握住牢柱, 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將姚徵蘭上下一通打量,又是激動又是愧疚地跪下來道:“表、表少爺,對不住, 都是耿七一時衝動,連累你了。”

“時間緊迫, 先不要說這些, 我問你, 你為何會在這裡?表哥他也來了?”姚徵蘭問。

“回表少爺,二少爺並未來, 我一人來的。”

“你一人來京都做什麼?幾時到的?到了緣何不來找我?昨夜又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你真的打了那盧濤?”姚徵蘭內心焦灼,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耿七仰頭看著她,老老實實地逐一回答:“是二少爺聽聞姑老爺給表小姐定下了婚事,派我來京都看看對方是何等樣人。我到京都時間也不長,不過五天,是二少爺叫我暗中觀察,不要去打攪表少爺和表小姐。我來了兩日便打聽到了那盧濤便是姑老爺給表小姐相中的未來夫婿, 就一直跟著他。昨夜在長慶樓見他對錶少爺出言不遜, 一時沒忍住, 在他出了長慶樓後,尾隨他至人煙稀少處, 打了他一頓。我知道輕重,打他時並未下死力,且我離開時他還是活著的,不知為何今日一早就聽聞他死了。我知道事情有變,就來大理寺尋你,又聽聞你因盧濤之死被刑部帶走,我擔心因我之故累你受冤,就來投案了。”

“你怎麼這麼傻,你打他作甚?我問你,你是何時,在何地打的他?都打了他哪些部位?打了幾下?”姚徵蘭問。

耿七思慮著道:“我方來不久,對著京都地形不熟,說不出地名來。昨晚那盧濤和他的小廝從長慶樓出來後,騎著馬一路往東走,後來又往北。估摸著快到一更天的時候,他們主僕二人走到一條一邊是河堤一邊是院牆的道上,我一看那處僻靜,左右無人,就跳將出去將盧濤從馬上扯了下來。先往他臉上打了兩拳,大約打在了臉頰鼻子處,又往他肩腋處打了兩三拳,腿上踹了一腳,他就倒下了,我又踢了他的背部和屁股幾腳,就走了。我沒打他的要害之處,他身上的傷痕一驗便知。”

姚徵蘭聽他所言,打的部位確實不致命,又問道:“你走時,他是個什麼情狀?”

耿七道:“他在地上一邊呼痛一邊直挺著脖子罵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哪像要死的?”

“那他的小廝當時在做什麼?”

“一直在旁邊大喊來人啊救命什麼的,就是因為他在旁邊這般大喊,我才略打了幾下就走了。”

姚徵蘭點頭:“我知曉了,到時候上面的大人審你,你也這般老實作答便好,相信他們會查明真相的。”

“我會老實交代的,表少爺,還有一事我想託付於你。”耿七道。

“何事?”

“我在來京途中救了一女子,自稱是京城某米行掌櫃的渾家,為歹人所擄。我帶她來到京都,卻聽聞她夫君被殺,而坊間還有傳聞說是她夥同姦夫謀害親夫……”

“那婦人可是姓範?她夫君姓康,名叫康顯?”不等耿七說完,姚徵蘭便急急問道。

“正是。”

“她現下人在何處?”

“我在古槐坊那邊賃了一間小院子,院門斜對面有一株‘丫’字型老槐樹,範氏便被我安頓在那院子裡。今日我投案並未與她說明,既然表少爺似乎認得她,我便將她託付給表少爺了。”耿七道。

“她夫君被殺一案至今懸而未決,這婦人乃是此案重要人證,小七,多謝你提供線索,我這便去將她帶回。”姚徵蘭說著要走,嚇得在牢房拐角處偷聽的李逾回頭就跑,卻不想又撞上不知何時站在他背後的顧璟,險些發出聲響來。

“表少爺。”耿七忽然喚住她。

姚徵蘭回身:“何事?”

“表少爺,”耿七眼巴巴地看著姚徵蘭,“自表小姐走後,二少爺竟日鬱鬱寡歡,每天拼命一般在營地裡操練兵士,都很少回家了,夫人很是擔心。表少爺,表小姐真的不能與二少爺重歸於好了嗎?十多年的感情,真的能這般說斷就斷?就算是我們這些下人也都知道,二少爺從始至終心裡都只有表小姐一個人。”

推著顧璟往外走的李逾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姚徵蘭雙手在過於寬大的袖子裡暗暗攥緊,鼻子發酸眼眶發熱,口中卻平靜地道:“妹妹她心意已決,怕是沒有迴旋餘地了。此番你若能順利脫罪,煩請回去告訴表哥,前緣勿念,各自安好吧。”

耿七失望地跪坐下來,沒再出聲。

姚徵蘭收拾一下情緒出了牢房,卻見李逾和顧璟都在不遠處,她也沒深究兩人為何會出現在此,上前急急道:“顧大人,有範氏的下落了。她……”

“我已知曉了,方才已派人去知會蕭曠。”顧璟做不來信口雌黃,不顧李逾一直在一旁給他遞眼色,實言相告。

姚徵蘭:“……顧大人從何得知?”

顧璟:“方才去牢裡找李逾時恰好聽到耿七向你交代此事。”

李逾忙解釋道:“我本是去叫你出來的,不想你們正談家事,我不便現身,便自己出來了。”

姚徵蘭驚出一身冷汗,暗暗慶幸方才耿七沒有叫破她的身份。細想想她和耿七也沒說什麼不可說之事,遂不在意,只道:“耿七向我交代了一些情況,我們回去詳說吧。”

閱卷房,姚徵蘭和李逾一起將顧璟桌上的東西搬到他們二人桌上,顧璟找出一張京師地區的輿圖鋪在桌上。

“長慶樓在這裡。”顧璟首先在輿圖上找到長慶樓位置所在。

“耿七說盧濤出了長慶樓之後先往東後往北,走到一處河堤……”姚徵蘭還在輿圖上尋找河流,李逾已經給她指了出來,“應當就在這一段,織女橋附近。”

“這裡是盧濤回家的必經之路嗎?”姚徵蘭問。

“不是,據我所知,盧府在另一頭,在這個位置。”李逾在城西某處畫了個圈。

姚徵蘭疑惑:“盧濤在長慶樓滾下樓梯,按理說應該儘快回家治傷才對,怎會往這個方向走?”

“這也側面證明了,他在長慶樓滾下樓梯後傷得並不重,所以才不急於回家治傷。”李逾道。

“耿七說,他離開時盧濤還是活著的。顧大人,刑部的嚴大人可曾對你提起盧濤是死在何處的?外頭,還是家中?”姚徵蘭問顧璟。

“二更時分,死在此處。”顧璟指著長慶樓東側的鴻升巷道。

姚徵蘭與李逾看著他指尖所點之處,不約而同地眉頭一蹙。

“他怎會死在此處?不論他是回家還是去他之前想去的地方,他都不應該走到鴻升巷啊,這不是走回頭路了麼?”姚徵蘭大惑不解。

“那就得問他的貼身小廝了。”李逾抱著雙臂道。

“說起他那個小廝,也是疑點頗多,盧濤死之前曾遭人毆打這麼重要的事,他居然能忘了向辦案官員交代,這背後,怕是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情。”姚徵蘭對李逾道。

“姚兄放心,待他落到了我手中,定叫他裡外吐個乾乾淨淨。”李逾看著姚徵蘭笑道。

姚徵蘭見他目含秋波含情脈脈,忍不住寒毛一豎,忙避開目光道:“有郡王在,下官自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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