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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相聲

年輕的相聲

寫這個題目,並不是要說相聲這門古老的藝術如何煥發了青春。

我想說的是,相聲本身就是一門年輕的藝術。

不是說先秦戲曲中就有相聲的胚胎、戰國幽默中就有相聲的萌芽嗎?

相聲不是我們民族的古老的傳統的藝術嗎?我們繼承發展還來不及呢,她自己怎麼倒一下子變年輕了?

我們過去所以認為相聲古老,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一些研究相聲史的同志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他們當然也是出於好心,怕人家笑話我們相聲根基淺,所以替我們拉來了許多闊祖宗(其實都是人家——譬如戲曲——的祖宗)。

如果我們探討人的歷史,一般應該以猴子變人作為上限。

當然,也可以一直追溯到原始單細胞生物時期,不過那已經屬於物種起源問題而不單純是人的歷史了,所以一般的人類學家或歷史學家都不去進行這種“追溯”,而任憑生物學家們去佔領這一領域。

同樣,如果我們研究相聲的歷史,一般也應該以相聲的產生作為上限。

當然,也可以追溯一下它的起源。但如果一直追溯到先秦戲曲、戰國幽默,那就不單純是相聲史而是整個的藝術史了。

中國藝術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八千年以前。

雖然我們至今沒有發現像歐洲洞穴壁畫那樣完整的藝術品,但從舊石器時代出土的石器中,已經可以明顯地感到我們的祖先對形體的性質和狀態的把握。到了山頂洞人時期,已經出現了磨製光滑的、鑽孔的乃至刻了紋的骨器,你能說它不是藝術?

於是,我們可以說當今中國存在的一切藝術,包括相聲藝術,除去受外來影響的成分之外,均發源於此。若細心考證,準能發現數不清的淵源關係。可是這種考證除了消遣之外又有什麼意義呢?

中國相聲的歷史,在我看來,最多不過二百年。

《紅樓夢》成書於二百五十年之前(這也是極而言之,現存最早的版本“甲戌本”的底本成書於1754年,上面已有“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的記錄,所以再上推十年至1744年,距今將近二百五十年),書中提到“像生兒”——這像生兒不是那相聲,只是單純的模擬仿效而已,在“說學逗唱”中最多隻佔了一個“學”字。因為薛蟠“左一個揖,右一個揖”的,故寶釵有是言:“你不用做這些像生兒”!

曹雪芹到底不愧是大文學家,請注意這個“做”字,原來這像生兒是“做”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的啊!

但這像生兒總算是相聲的前身之一,曹雪芹也為我們留下了難得的相聲史料,從中可以推斷出幾點:

一、當時的像生兒已經廣泛流傳,以至像薛寶釵這樣的閨中少女也能略知一二並隨口說出——當然寶釵在小姐群中算是見多識廣的,比如書中提到的當票,湘雲黛玉都不認識,她就認識——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結論:像生兒已經廣泛流傳。

二、當時的像生兒已由“暗春”(幕後表演)轉向“明春”(臺前表演),所以“做”像生兒有時也是可以看得到的。

三、當時的像生兒已經是滑稽逗樂的了,薛蟠昨晚得罪了妹妹,所以今天要逗她樂,寶釵亦知他的用意,所以讓他不用做這些像生兒。

四、當時的像生兒恐怕還不像後來那樣不登大雅之堂,婦女兒童也都看得,因為寶釵歷來是非禮勿聽的,黛玉行酒令時說錯了兩句《西廂記》《牡丹亭》,她還不依不饒的,說人家“好一個不出閨門的女孩兒”不該知道這些,而她自己提到“像生兒”時卻相當坦然,須知這時她的母親就坐在旁邊呀!

那麼,如果我們據此認定“像生兒”在二百多年以前就已經相當成熟了,恐怕不能算牽強附會吧?只是這“像生兒”不等於那相聲,“像生兒”一詞早在宋代就有了(一說是唐代,待考),而真正的相聲的出現卻是很晚以後的事。

《品花寶鑑》成書於一百五十年之前,書中也提到了相聲:

“……對面水閣上,卻安放了一班十錦雜耍,便上起場來,說了好些笑話,作了一回相聲,又說了一回《龍圖公案》。”

這段描寫層次分明:

——笑話靠“說”;

——《龍圖公案》也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