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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看,”鄧恩·卡爾斯羅普太太說,“我請來這位專家沒錯吧。”

我凝視著她。我們都在牧師住宅,外面下著大雨,屋裡升著溫暖的火。鄧恩·卡爾斯羅普太太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拍打著一個沙發墊走過來,不知為什麼將它放在了大鋼琴上面。

“是嗎?”我驚訝地問,“是誰?他做了什麼?”

“不是他。”鄧恩·卡爾斯羅普太太說。

她指著馬普爾小姐,指尖似乎帶起一陣風。馬普爾小姐已經完成了手上的編織活兒,現在正拿著一支鉤針和一團棉線。

“那就是我的專家,”鄧恩·卡爾斯羅普太太說,“簡·馬普爾。好好看看她,我告訴過你,她比我所認識的任何人都瞭解人性中的邪惡。”

“我想你不該這麼說,親愛的。”馬普爾小姐嘟囔道。

“可是你本來就是嘛。”

“只要常年住在鄉下,就能瞭解到很多人性。”馬普爾小姐平靜地 說。

接著,她彷彿知道別人都在期待她說點什麼似的,放下編織物,發表了一段老小姐對謀殺案的看法。

“碰到這種案子,最重要的是要保持開闊的心胸。你知道,大多數犯罪都簡單得可笑,這起案子也一樣。很理智,很直接,而且很容易瞭解——當然,方式不太愉快。”

“太不愉快了!”

“但事實非常明顯。你都看到了,你肯定知道,伯頓先生。”

“我沒有啊。”

“不,你發覺了,並向我指出整個事實。你把每件事彼此之間的關係都看得非常清楚,只是沒有足夠的自信,看不出那些感覺代表什麼意義。首先是那句討人厭的成語‘無火不生煙’,它惹火了你,你直截了當地想到‘煙幕’這個名詞,可是找錯了方向——每個人都弄錯了方向,總想著匿名信,可問題是,根本就沒有什麼匿名信!”

“不,親愛的馬普爾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證有,我就收到過一封。”

“哦,沒錯,可那不是真的,親愛的莫德聽了都顫抖不已。即使在平靜的林姆斯托克,也不免有很多醜聞,我可以保證,住在這個地方的每個女人都知道這些醜聞,並可能加以利用。但男人不像女人那樣對閒言碎語感興趣——尤其是辛明頓先生那麼公平明理的人。如果匿名信是女人寫的,一定會更尖刻。

“所以你看,如果你不去理‘煙’,而直接找‘火’,就會找到答案了。只要想想發生的事實,把匿名信放在一邊不管,就會發現,其實只發生了一件事——辛明頓太太死了。

“那麼,我們就會想到,誰可能希望辛明頓太太死呢?當然,碰到這種案子,首先被懷疑的物件就是她的丈夫,這時我們又會自問: 為什麼呢?有什麼動機呢?——譬如說,是不是有另一個女人呢?

“事實上,我所聽到的第一個訊息就是,辛明頓家裡有位年輕漂亮的女家庭老師。所以,事情就很明顯了,不是嗎?辛明頓是個相當冷靜理智的男人,一直被一個神經質的、喋喋不休的妻子困擾,突然之間,來了個年輕又吸引人的女人。

“我知道,男人到了某種年紀,如果再次戀愛,就會變得相當瘋狂。就我所知,辛明頓先生從來都不是個真正的好人——他既不親切,也不重感情,而且沒有同情心。他所有的特性全都是不好的一面,所以他並沒有真正的力量壓制內心的瘋狂。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他的太太死了,才能解決所有問題。他希望娶那個女孩,她是個可敬的女孩,他也很可敬,而且非常愛孩子,不想放棄他們。他什麼都想要: 家庭、孩子、受人尊敬,還有埃爾西。於是,他就必須付出謀殺這個代價。

“我想,他確實選擇了一個非常聰明的方式。從以往處理的案件中,他知道,要是妻子意外死亡,旁人很快就會懷疑到丈夫。於是他想出了一個辦法,讓案子看起來像是起因於另一件事——他創造出一個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匿名信作者。他聰明的地方在於,他知道警方一定會懷疑到女人身上——不過警方這麼懷疑也沒錯,那些信確實全都出自一個女人之手,是抄襲格里菲斯醫生告訴他的去年發生的一件匿名信案子。我倒不是說他傻到逐字逐句抄下來,他只是把其中的句子混合起來,結果,自然就形成了一個受壓制、半瘋狂的女人的心理。

“他對警方的一切伎倆都熟悉得很: 什麼筆跡,打字測試筆,等等。為了這次犯罪,他已經準備了好長一段時間,在把打字機送給女子學院之前,他就把所有信都打好了。而且可能在很久以前到小弗茲作客時,就割下了那本書上的某幾頁。他知道,一般人很少開啟佈道書看。

“最後,當他把那枝虛有的‘毒筆’在人們心中建立起形象之後,就著手實施真正的計劃了。一個晴朗的下午,他知道家庭教師、孩子們,以及他的繼女都會外出,同時這天也是用人們的假日,可惜他沒想到小女傭安格妮斯會跟男朋友吵架,沒多久又回到了家裡。”

喬安娜問: “你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只能瞎猜,在我看來,她什麼都沒看到。”

“那麼,那只是個騙局?”

“不,不,親愛的,我是說,她整個下午都站在餐具室視窗向外望,等她的男朋友來道歉——但是,事實上,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因為當天下午根本沒有人走進辛明頓家,不管是郵差還是任何人。

“過了一段時間她才發覺事情有點奇怪,因為辛明頓太太當天下午確實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你是說,其實她沒收到?”我困惑地問。

“當然沒有!我說過,這個案子非常簡單,她丈夫只是把氰化物放在藥包的最上面,等著她吃過午飯之後服藥時自己吃下去就夠了。辛明頓只要趕在埃爾西·霍蘭德回家之前到家——同時到家也行——然後叫他太太幾聲,聽不到迴音就上樓到她的房間,往她用來吃藥的玻璃杯裡滴上一滴氰化物,把匿名信揉成一團丟進壁爐,並在她手裡塞張紙條,寫著: ‘我實在沒辦法活下去了。’這就夠了。”

馬普爾小姐看著我,接著說: “還有一點你說得很對,伯頓先生。留一張紙條太奇怪了,要自殺的人不會在一張小紙條上寫遺言,他們會用一張大紙——而且通常會放進信封裡。是的,留一張紙條太離譜了,而你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你把我說得太厲害了,”我說,“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伯頓先生,不然你為什麼會對令妹留在電話旁邊的紙條念念不忘呢?”

我緩緩重複道: “‘告訴他我星期五實在沒辦法去’——我懂了!‘我實在沒辦法活下去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