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愣了一下,眼中閃過錯愕的神色。
完全沒想到,這位燕王殿下竟會如此突兀表明心跡。
要知道,他與白行塵才認識多久?
不過幾天的時日。
而且,自己遠談不上東宮心腹四個字。
像是姜贏武、王中道這種親手扶持起來的天驕種子,
一心效忠於太子殿下的朝堂新貴,才當得起。
紀淵向來都保持著“東家食西家宿”的堅定原則,絕不主動靠向任何一方。
反正他是北鎮撫司的千戶,就算做到督主,也沒有內閣議事,朝會上書的資格。
奪嫡的那趟水再怎麼渾,只要拎得清自己,不想著做從龍功臣。
總歸是屋簷下躲雨,縱然滂沱如注,也落不到自己頭上。
“殿下,何不親口跟太子坦言。”
紀淵平靜問道。
“所坐的位子不同,所要顧慮的事情就不一樣。”
白行塵搖頭,緩緩道:
皇兄如今是儲君,我是藩王。
他有一幫老臣力挺支援,我也有一群武將死心塌地。
大家都身在大勢之內,由不得事事順從本心,也難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難道本王前去東宮,舉天發誓,跟皇兄剖明,保證不爭,朝堂黨爭就能平息?
有些話,說與不說沒什麼差別,裝在心裡知道就好。
託你轉達,只是不想讓小人離間兄弟,傷了情分。”
白行塵深知,此次進京牽動各地府州的目光。
四王齊聚,這是景朝二十年來少有的大氣象!
以往逢年過節,都是各自錯開時日。
許多謠言爭相傳出,多為挑撥的誅心之論。
尤其是太子和燕王的勢頭最盛,乃獨秀於林的兩棵參天大樹,自然容易招風。
“殿下吩咐,豈敢不從。”
紀淵深吸一口氣,點頭答應下來。
他替燕王帶個話兒,不過是舉手之勞。
至於白含章究竟怎麼想,這對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到底是友是敵,是真情或者假意。
那就不是自己所能揣測的了。
“天塌下來,自有閉關的聖人頂著。”
紀淵收攏念頭,望向天蛇峰下的陡峭深谷,笑道:
“我也有一件事,臨行之前,紀某想請殿下喝一杯濁酒,能否賞臉?”
白行塵微微一愣,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
……
次日,晌午時分。
天蛇峰山腳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頂頂支起的雨布棚子,落滿厚雪。
還有一面面豎起的酒家旗子,迎風招展。
放眼望去,少說十七八家。
聚攏在一塊,儼然成為不小的集市。
其中一些是說書聽曲的茶肆,一些是喝酒吃肉的勾欄。
偌大的龍蛇山,近半數的人流都給吸收過來。
穿著粗布麻衣的礦奴、礦工,還有剛被髮配過來的罪囚犯官,氣息彪悍的勁裝打手。
以及走到何處都威風八面的披甲校尉。
“你就在這裡做東?本王戎馬半生,喝過燒刀子,飲過太白瓊漿,五十年份的碧華釀……這山村野店的濁酒,倒是頭一回。”
白行塵挑起眉鋒,笑容玩味。
這位燕王殿下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