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紙馬駕馭陰風,聲勢浩浩蕩蕩,好似王公出行一般擺足儀仗。
鳴鼓敲鑼,舉旗持扇,吹吹打打,無比熱鬧,迎向死人溝裡的陰兵陰將。
哪怕經過紀淵上一次的煉化滅殺,那股侵蝕氣血的陰冷大潮,仍然濃稠厚實,大有遮天蔽日的洶湧勢頭。
咋咋呼呼的紙人紙馬,實則並無多少攻伐之能。
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嗚嗚!
淒厲的陰風打著旋兒,席捲而過!
手持長槍、長矛,恍如漆黑影子似的陰兵,只是一波衝殺。
就將那些紙人捅個對穿,攪得稀爛!
短短几息時間,張奇山放出的千百剪紙,便已覆滅大半,根本擋不住凶神惡煞的陰兵陰將。
可這位曾經的盜字門大當家不慌不忙,抬手取出走陰一派的禁忌法器。
將早已準備好的香灰符水傾倒入碗中,將手一蘸,彈指灑向四面八方。
腳下踏步,念動之間,驅使體內供養的三尊凶煞。
蝴蝶也似的碎紙,洋洋灑灑,漫天飛舞,飄蕩於冷厲陰風。
嘩嘩!嘩嘩譁!
受到張奇山傀儡煞侵染的紙人紙馬,忽然發出尖利怪叫,騰地一聲,倏地燃燒起來。
噼啪噼啪,微弱的火星連成一片,好似浮浮沉沉的萬千燭光,陡然刺破濃郁陰霧。
落在陰兵陰將的魂體之上,宛若一大瓢水灑進油鍋,發出“嗤嗤”的劇烈聲音!
那團遍山遍野,籠罩數里的龐大陰煞,好像燙到一樣,霎時收縮泰半。
殘燭也似的火焰,明明只有指甲蓋大小,卻如附骨之疽,黏在魂體上就難熄滅。
而且於草木山石,並未丁點兒傷害,只順著無處不在的陰煞濃霧,肆意蔓延!
不一會兒,便成熊熊火海!
“不愧是陰門的一尊大佛,張奇山的確有些手段!”
目睹烈焰燒山的這一幕,搬山老猿眼中浮現幾許欽佩之色。
“他事先剪裁紙人紙馬,浸入符水當中,曬乾之後,再用雞血或黑狗血塗抹上色,最後以傀儡煞氣勾連操縱。
想出這樣的辦法,去破死人溝的陰兵陰將,也算有些巧思!”
移嶽派豢養百獸,駕馭飛禽,深諳調弄魂魄,也是個中好手。
故而,搬山老猿眼皮一跳,仔細瞧了片刻,便就看穿虛實。
張奇山借紙人紙馬為引,勾動傀儡煞,用剋制陰魂的雞血、黑狗血,化為連綿火勢,焚燒死人溝的陰兵陰將!
“以雞犬的滾燙熱血,配合扎紙術、養煞術,掃蕩萬千陰魂……張大佛爺,名不虛傳!”
九遊道長撫掌讚歎,執掌盜字門的大當家,的確都非凡俗之輩。
可如此了得的人物,也歸附於紀千戶手下,心甘情願讓出頭把交椅的位子,甚至把整個盜字門交託給對方。
“難不成,投靠北鎮撫司,才是順勢而為?
遼東風雲變幻,莫說五大派,就連白山刀王莊也未必能夠獨善其身。”
九遊道長眼簾垂落,蘊含清潤光澤的雙眼閃爍,望向端坐上首,八風不動的大紅蟒衣。
他心下一動,靈光一閃,意欲動用觀氣法,好生瞧一瞧這位紀千戶的運勢命數。
可如此念頭甫一升起,心臟就如擂鼓,猛烈跳動,宛若示警!
“莫非,紀千戶身受龍虎氣庇護,無法隨便觀氣!?”
九遊道長眉頭微皺,迅速收回目光。
他不敢多看,生怕引來氣運反噬。
古往今來,方士給人看相,也有許多講究。
學術不精,切不可望貴人、觀紫氣,否則輕則眼瞎,重則招災。
“打算觀我的氣數?”
紀淵心如明鏡倒映大千,立刻覺察到九遊道長目光之中,所蘊含的那縷氣機。
他不動聲色,並未流露異樣,【腳踏七星】命格本就尊貴,加上祿命氣數不斷增厚,凝聚封王的十旒冕。
幸虧這個長春不老山的掌門,沒有選擇繼續窺探。
不然的話,恐怕當場就要口吐鮮血,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