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8章(二更)

倆人一大早出的門,天全黑透了,才下山回家。

溫瀅的身上已經被寒氣浸透了,她麻痺一樣縮在後座上,手腳也是冰涼,現如今,除了眼淚是熱的,她的渾身上下找不到一處有溫度的地方。

大小姐臉色蒼白的開著車,她的手剋制不住地顫抖,心臟一跳一跳的憋悶難受,她隱忍地堅持了一會兒,打了一把輪,將車停在了馬路邊。

車外的霓虹燈照入車內,她的臉色慘白,因為剛才用盡一切力氣,才把溫瀅從墓碑前拖了出來,她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要不是強忍著,連方向盤都握不住。

蘇瑾柔慌亂地塞了一把速效救心丸在嘴裡,她把車窗搖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卻依舊是不夠,手哆嗦著,她從旁邊的手摳裡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香菸,救命稻草一般,含在雙唇之間。

薄薄的兩片紅唇用力地吸了一口煙,當嫋嫋煙霧順著車窗飄出去的時候,大小姐才感覺身體緩和了一些,心臟不再那麼一下一下的抽痛,她把暖風打到最大,繼續開車。

全程,後座上蜷縮著的溫瀅都猶如死人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

車子一路行駛,蘇瑾柔的手機一直在響,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奶奶,是蘇芷的電話。

她現在顧不得接電話,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開車上。

漸漸地,從郊區到城市,燈光越來越明亮,熙攘的人群出現在馬路上,人潮擁擠,車潮湧動。

快到家的時候,趴在後座上的溫瀅坐了起來,她也不避諱什麼,面無表情地把裙子從身上脫了下去,然後小心翼翼地裝在包裡,她彎下腰,長髮滑落肩膀,面板雖然已經不像是年輕時那般細緻,但風韻猶存。

她換了一套黑色的長裙、長襪,頭髮也紮了起來,甚至還拿起了口紅,在唇上塗了塗。

就好像是一旦到了家裡,她就不再是那個瘋狂的,那個不停流淚,喊著阿蝶的思念致死女人。

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與同情。

蘇家燈火通明,每次這個日子,蘇奶奶、蘇芷、蘇馳都會聚在一起,低沉地等待著兩個人回家。

在年輕的時候,蘇奶奶不是沒有想過制止,可沒有人能打敗瘋子,溫瀅甚至曾經發狠地拽著蘇瑾柔的手腕,用狼一樣的目光對著老太太:“她必須跟我去,這是她活著的代價!老太太,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她,這是她該承受的,這是你們蘇家該承受的!”

房門被開啟,隨著風一起捲進一陣風寒,蘇奶奶緊張地立馬站起來,“瑾柔,怎麼樣,冷不冷?”

溫瀅走在前面,臉色慘白,紅唇像是鮮血一樣讓人懼怕,她陰沉沉地看了幾個人一眼,昂首挺胸,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而蘇瑾柔臉色也是十分不好,她的膝蓋已經跪青了,手拽溫瀅拽的也像是脫臼了一般,她虛弱地對著幾個人笑了笑,剛想說一句奶奶,可眼前一黑,腿下一軟,在大家的驚呼聲中,蘇瑾柔失去了直覺。

很黑很黑的洞,看不到一絲的光亮……

這是從小到大,蘇瑾柔總會做的一個夢,很小的時候,夢裡的她會找母親,一次又一次的,在駭人的黑夜中赤腳奔跑,到頭來,她哭的渾身顫抖,什麼都沒有找到,只留下一人從噩夢中醒來坐到天亮。

大一些,蘇瑾柔會茫然地走在黑暗之中,她一路走,一路看,心已經不再害怕,甚至經常會升起一種想要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頹廢感。

而這一次,她依舊是陷入一片漆黑的無望之淵,沉默許久,大小姐緩緩地抬起頭,天邊,一顆小小的星星正在發著光,那一點點的微光,對於別人來說,或許微不足道,可於她,已經是全部的溫暖。

她忍不住追隨著黑暗中的星,追隨著那唯一的光。

再次醒來……

蘇瑾柔的臉色蠟黃,她靠在床邊,看著一旁白髮蒼蒼陪伴她的奶奶,啞著嗓子問:“奶奶,我睡了多久了?”

這樣昏死過去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了,她犯病很嚴重的一次,甚至整整睡了七天。

蘇奶奶看著她,輕輕地嘆息:“不到一天。”

不到一天?

蘇瑾柔驚訝地看著奶奶,目光裡滿是懷疑,蘇奶奶抬起褶皺的手,撫了撫孫女的發,慈和地說:“奶奶沒有騙你,真的不到一天。”

這是蘇瑾柔醒來最快的一次,其實每一次,她陷入昏迷,對於蘇奶奶來說,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痛,都是一次面對生死的考驗。

以前,一般都是兩三天,最少也要大兩天的時間,孫女才會醒來,如今,她不到半天就醒了。

蘇奶奶看著孫女乾裂的唇,心酸難過地說:“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著秦曦的名字。”

蘇瑾柔沒有說話,偏頭看著窗外的月光,長長地睫毛眨動,帶起眼底一片溼漉漉的潮氣。

……

這段時間,誰都不敢去和溫瀅說話,就連蘇芷都不敢,她都是小心翼翼地把粥盛好,端到媽媽的身前,放在桌子上,再悄悄地退出去。

溫瀅會一直躺著,躺的黑夜白晝不分,沒有表情,很多時候,都是睜著眼睛在流淚。

小時候,蘇芷對於大人的感情不懂,一直以為,媽媽是因為在這樣的日子,想到父親的前妻,有怨恨有生氣,所以才會如此。

可現在的年齡,很多事情,即使她不去深挖,也不得不衝擊性地往腦海裡跑。

最重要的是,每當這個時候,蘇馳也都會陰沉著臉,一顆煙一顆煙的抽,有時候,他還會發狠地看著臥室裡掛著的顏蕊蝶、溫瀅以及他自己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麼。

奶奶歲數大了,不能再這麼折騰了,蘇芷哄了她很多次,她都不聽,最後,沒辦法了,蘇芷哽咽地說:“奶奶,如果你再有什麼事兒,我姐姐怎麼辦?”

這一句話,觸動了老太太,她含著淚回去了,路過兒子的房間時,看著那一室的煙霧,她搖了搖頭。

這一輩子,老太太最後悔的就是答應了這門婚事。

只是那個年代,當家作主的都是男人,她的話語權並不重,而且倆家是世交,這算是娃娃親了,早就定好了,又怎麼改變?

這世間所謂的一切陰差陽錯,皆是必然。

這幾天,蘇芷熬得頭髮都掉了大把,她擔心母親,更擔心姐姐,連續幾天都沒睡好。

唯一放鬆的時間,她會一個人坐在樓下,吹吹冷風,看看夜景。

很多次,她都在掉光葉子的柳樹旁,看到那躡手躡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