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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登臺亮相

哈雷徑直開到福隆戲院門口,門口豎著的水牌上書著九歲紅三個大字。此時,觀眾正在陸續進場。

“九歲紅,《群英會-借東風》?原來你說給我安排的接風活動就是聽戲?”許星程大呼上當。

許星程一個接受洋派教育的新時代青年素來不喜聽京劇,往年除了府上辦酒擺戲臺不得不聽,他幾時踏過戲院這種地方。他的習慣羅浮生自然是知道的,但希爾頓會所經青幫胖子那一鬧,現在需要重新佈置。他只能先引他來聽一齣戲,當然這裡頭也夾雜著他自己的私心。作為老戲迷,他怎麼能錯過九月紅的首場大戲。

“今天可是名震京城的名角兒九歲紅第一次在上海亮相演出,你知道這票價炒得有多高?”

“聽來聽去,還是那些循規蹈矩的陳詞濫調,孤芳自賞,還不如去你們美高美聽爵士樂舒心。”許星程不上他的當。

“美高美的演出天天有,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大哥應該進去很久了,別讓他等著急了。”羅浮生不管許星程怎樣掙扎,硬拉他進了戲院。

洪瀾原建議把整個福隆園都包下場來,沒想到不僅林啟凱不同意,連羅浮生都不肯。林啟凱是因為家教森嚴,父親不許鋪張浪費,驚動百姓。羅浮生則是考慮到這是九歲紅老闆第一次登場,是要唱響牌子的,這麼包場豈不是阻了人前途。

於是商量著一同訂了二樓兩間包廂,羅浮生故意把不情不願的許星程按在洪瀾身邊,自己和林大哥坐另一間。

林啟凱不露聲色,但明顯這安排讓洪瀾和許星程都如坐針氈。

羅浮生見了卻很欣慰,好像了卻一樁心事,暗歎一聲長兄如父。他調整好聽戲姿勢,飲著茶接過戲院經理遞過來的戲單子。除了九歲紅壓軸的大戲群英會以外,貴賓可以任意加點一出自己中意的戲。

林啟凱不懂戲,自是不言,只管作陪。羅浮生這個老票友瞅著戲單也犯愁,來來回回都是這些,並沒什麼新意。隨手點了一出《霸王別姬》,反正今晚只是為了一睹九歲紅的風采。

不得不說,九歲紅班子裡的人確實有兩把刷子,那演霸王的武生年紀不大,卻能耍出十八班武藝。虞姬也是一名男扮女裝的新角,身形神態具備,將虞姬的悽美婉轉演的惟妙惟肖。臺下的觀眾都看的如痴如醉。

一曲罷了,有人打著簾子進來,是林啟凱商業司的同僚,見他在此特來拜會一聲。進來才發現“玉閻羅”羅浮生也在,不敢造次。只尷尬的立在簾外。

林啟凱不願擾了羅浮生看戲的興致,跟他招呼了一聲,就起身出去和同僚說話。過了一會兒又回來說自己恐怕要先行一步。“我事情處理完去希爾頓和你們會合。放心,我不會缺席謐竹的接風席的。”

羅浮生點了點頭。忽又聽見簾外頭洪瀾咋咋呼呼的聲音。“林大哥,你去哪?”

他不得不起身去檢視這個大小姐又要惹什麼么蛾子。走出包廂只見洪瀾攀著林啟凱的胳膊撒嬌。“我要跟你一起去。”

“怎麼不陪著謐竹?仲景大哥是去談公事,你跟著去作甚?”

“我就搭個順風車先去會所看看。反正我也聽不懂這些咿咿呀呀,你在這拖著許二,我先去幫你看看現場佈置情況嘛。”羅浮生知道她只是不願意陪著許星程,找藉口開溜,偏偏她這藉口找的十分恰當,他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林啟凱幫她打圓場。“瀾瀾說的也沒錯。希爾頓那些人沒人盯著手腳太慢。反正我順路,就把她先捎過去。你陪謐竹聽完戲以後再過來。”

羅浮生聽見戲臺上,新戲已經開場,不願和他們再磨蹭。揮揮手允了。洪瀾即刻挽著林啟凱的手開心的下樓去了。

“瀾瀾,你慢點。小心別摔了。”林啟凱柔聲囑咐她。

羅浮生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回頭看了一眼簾中許星程的身影。哀嘆了一口氣。

許星程發現回來的竟是羅浮生,剛剛被洪瀾打壓的低氣壓即刻散去。“魔女走了?”

羅浮生眼睛盯著戲臺上不看他,話裡卻有警告之意。“那是你未婚妻,我妹妹。”

洪爺對他恩重如山,洪爺最緊張女兒的歸宿。他自然要加倍上心。

“浮生,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婚配也要講究個你情我願。我和洪瀾都無意於彼此,硬湊在一起,豈不互相耽誤?如果洪爺今天要你娶一個你不愛的女子,你也會從了他嗎?”

“會。”羅浮生毫不猶豫的回答。“女人嘛。娶誰有什麼不一樣。”

許星程搖頭,表示孺子不可教也。

另一頭,九歲紅的壓軸大戲即將上演。

隔著後臺的簾子,裝扮好的師兄弟們看臺下黑壓壓的一片,不免有些緊張。連出場經驗豐富的段天賜都心跳如雷。

天嬰一身平常裝束,今日只有她不用上臺,心態自然放鬆的很,好奇地打量著臺下的觀眾,眼中沒有一絲緊張,更多的是新鮮。雖然今天沒有吃到生煎包,但僥倖沒被爹爹發現她逃家,逃過一劫。爹爹說今晚大戲成功,會帶大家一起去仙品居慶功。她這會兒已經在琢磨待會點什麼菜了。

此時,扮相為周瑜的九歲紅走了過來。眾師兄弟齊聲叫了句師傅。

臨上場了,九歲紅最後壯了一次士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為師平日裡對你們百般嚴苛,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出大戲。你們一個個的休想做孬種,都給我拿出看家的本事,使出十二分的力氣,今天,咱們段家班要在上海灘一炮而紅!”

鑼鼓點適時響起,眾師兄弟被鼓舞,熱血沸騰,魚貫而出。

見戲班眾人陸續登臺亮相,戲臺下的觀眾響起了熱烈掌聲。羅浮生沒有馬上鼓掌,他在等著九歲紅的到來。

再一看旁邊,許星程困得直打哈欠。“戲幾點結束啊?”

“就這一出了。你至少得讓我聽一嗓子吧?看這九月紅是不是名副其實。”

隔著後臺的簾子,看著徒弟們的表現,九歲紅很欣慰。可他剛要上場,卻突然眉頭一皺,扶著牆,痛苦不堪。

天嬰趕緊攙住九歲紅:“爹,您怎麼了?”

“沒什麼,心悸,老毛病了,不打緊。”九歲紅強撐著站起來,卻明顯臉色發青。

“爹,不行,我從沒見你臉色差成這樣過,這就送您去看大夫。”

“荒唐!我走了,戲怎麼辦?””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我代您上場!”段天嬰拍著胸脯,壯志凌雲。

九歲紅嘆了口氣,他並不是不信任天嬰的水平。相反正是因為他太瞭解這個女兒,所以才將她雪藏起來。有朝一日將作為段家班的底牌拿出來,他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道。“我九歲紅還沒老到那個地步。戲一開鑼,就如同行軍鼓敲響,兩軍對壘,哪有臨陣換將一說?就是死,我也得死在臺上!”

天嬰似乎預感到什麼,拉著九歲紅的衣角不放。

九歲紅拿開天嬰的手,眼神示意她放心,轉身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