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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今非昔比

對於戰爭而言,首要之事從來都是後勤,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是人人都懂的,可問題就在於後勤不同於其他事,除了需要大量的零碎的一點點的積累之外,與技術本身的發展也有很大的關係。

崔萬採曾經組織過寧楚對康熙的大戰,知道這背後藏著多少艱辛血淚,稍有不慎那都是影響戰場成敗的大事,可是有時候是真的沒有辦法,因為人力就那麼多,再怎麼組織也得一點點去背去扛,效率上也不會有突飛猛進的改變。

可是如今的有軌馬車,卻讓崔萬採看到了革新的希望,自然希望在今年的北伐之事上能夠運用起來。

寧渝笑了笑,他很能理解崔萬採的心情,但是這個並不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低聲道:“次輔所想自然有道理,只是這個確實不是朕要推廣的,在朕的心裡,有軌馬車終究是要淘汰的,而取而代之的則是鐵路和蒸汽機車。”

“蒸汽機車?”

杜闊聽到這裡卻是臉上帶著幾分遺憾,“那個專案現在在師傅的手裡,或許到下半年就能實現,畢竟蒸汽機已經能進入實用,專門造一個蒸汽機車應該不難。”

崔萬採卻是聽得雲裡霧裡,他不由得好奇道:“雷大師現在在試製蒸汽機車?此物莫不非就是將蒸汽機裝在馬車上?”

說到這裡時,他不由得心裡一動,似乎已經想到了寧渝在長江上跟他說的那番話,將蒸汽機裝在船上,跟蒸汽機裝在車上,似乎是一個道理……

寧渝指了指正在奔跑的馱馬,輕聲道:“軌道馬車畢竟還是用的馱馬,畜力畢竟不可長久,它也需要休息,也需要進食喝水,簡單來說能夠提高效率,但是沒辦法從本質上進行改變——蒸汽機不一樣,倘若技術成熟後,只需要給它新增煤炭,它就能一直跑下去。”

杜闊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補充介紹道:“況且目前的蒸汽機只是剛剛進入實用階段,它未來的潛力將會非常巨大——至於馬兒無論再怎麼替換,它的力氣也都不會相差太多,這邊是巨大的區別。”

眾人聽到了這裡,都感覺有些驚訝,彷彿皇帝本人雖然從來沒見過此物,可是卻對其原理說得是頭頭是道,倒讓人感嘆莫名,對寧渝卻是愈發尊崇了。

可唯獨只有寧渝自己心裡才清楚,從蒸汽機發展到蒸汽機車,在他的心裡已經完全有了一整套的步驟,如今只不過是按部就班罷了。真正有智慧的人,倒不如說是那些在原本歷史上發明這些實物的偉大科學家們。

況且軌道以及火車本身,並不是從偶然當中得到的,而是有著一套十分嚴謹的邏輯。像最初的軌道在十六世紀初就已經出現了,當時在歐洲東南部的礦井裡,便出現了一種裝有木製輪緣的礦車,透過軌道把礦車從礦井底下拉上來會變得十分省力,而且軌道固定平穩,控制方向也會更加輕鬆,不會輕易跑偏。

等到了蒸汽機出現之後,在原來的礦車上安裝蒸汽機也就成為了一種理所當然的事情,也就出現了最初的火車雛形,繼而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火車的發明便成為了一種必然,甚至再往後的汽車,也是在這個思路上擴充套件出來的。

只不過與歷史不同的地方在於,寧渝將具備實用性質的蒸汽機,提早了近五十年製作出來,而火車概念的出現,更是提前了整整一百年,甚至還有一點,那就是寧渝直接斷定了火車的前景比有軌馬車的前景更出色,這其實也是少走了許多彎路。

畢竟在原來的歷史上,史蒂芬森發明火車時已經到了1825年,而這個時候有軌馬車都發明瞭近百年,且火車早期的速度跟馬車也差不多,但是造價卻貴出太多,因此很多人都認為火車沒有實用性,以至於雙方產生了嚴重的利益衝突。

為了彌合這種衝突,當時的英國政府甚至還組織了一次有軌馬車與火車的正式比賽,從而來爭搶對軌道的所有權,由此也能說明為了普及火車,當時需要走的彎路一點都沒少。

可是現在寧渝帶著後世的眼光而來,自然不存在選擇的問題,他在同諸臣以及杜闊談論時,所提到的畜力與機械之間的差別,便是最好的反駁。

隨後的兩天時間裡,寧渝在眾人臣的陪同下,接連視察了多家軍工廠,對於目前的軍備水平也有了一定的認識,這讓他對於北伐之戰,卻是越發有信心了。

……

在中俄邊境上,一座新建的小城正在拔地而起,大大小小的房子顯得十分簡陋,除了處處透露著俄羅斯的風格,並沒有其他更出色的地方,至於在城池中央剛剛建好的教堂裡,一座高大的十字架正在被豎起來。

這座城市的名字用俄語叫做恰克圖,而在中文的意思裡有茶的地方,而在恰克圖的旁邊便是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部,因此這個名字的隱藏寓意,便是一座為中俄貿易而生的邊境小城。

在過去的時候,恰克圖這裡只是一片荒地,然而在康熙四十三年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有俄國商隊從恰克圖、庫倫、張家口一線進入北京進行貿易,後來隨著貿易的興盛,這條便捷的商路,也逐漸成為中俄商業貿易的主要通道,而恰克圖也就隨之拔地而起。

正因為恰克圖是一座為邊貿而生的城市,因此這裡的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是商隊的駝鈴聲,當中大部分都是俄羅斯人,但是也不乏中國人的身影,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來自山西的商人,他們藉助蒙古的貿易渠道,來到了恰克圖這座邊境城市,為的便是能夠參與到對俄貿易當中。

早在明代的時候,晉商便經常參與到“九邊貿易”當中去,對蒙古有很深的瞭解,甚至很多人本身都懂蒙語,除此之外,晉商由於對清廷幫助甚多,因此在清廷內部也有很強的人脈資源關係,因此早期的對俄貿易,他們也開始自發的參與進去。

這幫晉商在參與到邊境貿易的時候,通常都是進行販茶,他們從福建、兩湖採購茶葉,用肩挑、車載、船運的方式,一路運到張家口,然後透過駝運的方式一路運送到漠北蒙古、庫倫以及恰克圖等地。

在恰克圖這樣的小城裡,通常有一點點動靜都會引得滿城風雨,而最近在恰克圖裡最大的訊息,便是東西伯利亞總督沙耶洛夫,以及從莫斯科來的特遣全權大臣內廷大臣伯爵薩瓦務拉得思拉維赤,二人一同抵達了恰克圖,與之隨行的還有一千五百人的衛隊和五百多人的使團成員。

對於在恰克圖的俄羅斯商人而言,東西伯利亞總督沙耶洛夫是一個相當讓人厭惡的總督,他們的經商路線通常都會從遙遠的莫斯科一直到抵達到恰克圖,而在這一經商的過程中,常常跟這位精明到近乎於狡猾的總督打交道,對其的手段和貪婪都早有領略。

在東西伯利亞地區,到處都充斥著流氓和惡棍,而東西伯利亞總督沙耶洛夫顯然是惡棍當中的惡棍,他規定所有前往恰克圖進行貿易的商人,都需要收取一部分的稅,而且除了交給總督府的稅之外,還需要交上一筆單獨給總督大人的錢,美其名曰贊助費。

從莫斯科來的商人當中,自然也有不願意交這筆錢的人,可是一旦不交錢,不僅貨物被扣留,甚至連人身都有危險,因此許多商人不得不忍氣吞聲交錢了事。

當然也有一些商人,對此極為不滿,便向莫斯科方面報告了西伯利亞總督沙耶洛夫的惡行,可是卻一直杳無資訊,沙耶洛夫也沒有得到來自莫斯科的處罰,繼續好好當著他的總督,反倒是舉報者常常就此失蹤,由此很多人也就明白了過來,在東西伯利亞,千萬不能招惹總督大人。

然而就是這麼一位臭名昭著的總督大人,在面對從莫斯科來的內廷大臣伯爵薩瓦務拉得思拉維赤時,卻近乎於一種諂媚的態度,恨不得跪下去舔對方的靴子。

原因很簡單,俄羅斯皇帝彼得一世已經死了,沙耶洛夫也就沒了靠山,而如今繼位的是葉卡捷琳娜·阿列克謝耶芙娜女皇陛下,她十分寵信俄羅斯帝國元帥伯爵亞歷山大·丹尼洛維奇·緬希科夫,而薩瓦務拉得思拉維赤便是緬希科夫的親信。

在恰克圖最中央的領事府內,沙耶洛夫與薩瓦務拉得思拉維赤藝手裡都捧著一個搪瓷裝飾的精緻瓷碗,而面前的桌子上則是放著一個豎直的空心直筒,裡面盛放著熱炭,茶水則環繞在直筒周圍,以此實現長久保溫。除此之外,桌子上還擺放著幾塊黑列巴和兩碟黑魚子醬。

對於俄羅斯人來說,他們也是有著喝下午茶的習慣,更喜歡在喝下午茶的時候,來討論一些事情,因此沙耶洛夫便借這個機會,來討好新到來的薩瓦務拉得思拉維赤藝伯爵。

“薩瓦務拉伯爵,從遙遠而繁華的莫斯科帶來這個偏僻而荒涼的恰克圖,是不是有些不太習慣?好在這裡的黑列巴和黑魚子醬還是足夠的美味。”

沙耶洛夫捧著瓷碗,臉上帶著幾分笑容,只是這笑容搭配他下巴上的大鬍子,反倒顯得有些可怖。

至於薩瓦務拉伯爵則帶著幾分貴族的優雅,他的手掌平放著,託著茶碟,然後慢條斯理地用茶勺送進嘴裡一口蜜後含著,接著將嘴貼著茶碟邊,一口一口地吮茶,而茶湯裡裡的紅茶和蜂蜜則漸漸融匯在了一起。

見薩瓦務拉伯爵並沒有回答他的話,沙耶洛夫也沒有絲毫的不滿,他一直靜靜地捧著手裡的瓷碟,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濃郁了幾分。

良久,等到薩瓦務拉伯爵臉上露出幾分滿足感之後,才輕輕感嘆道:“與遙遠的路途相比,恰克圖已經能算得上是人間天堂了。至於莫斯科,我相信任何人都不願在這個時候待在那裡。”

沙耶洛夫臉上若有所思,他當然明白薩瓦務拉伯爵的意思,彼得一世在今年二月份去世,而新的君主居然不是遺囑當中皇孫阿列克謝耶維奇,而是皇后本人,這讓人一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儘管在俄羅斯帝國當中,一個女人登基當皇帝這件事,沒有像中國有那麼大的阻力,可是這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背後所涉及到的交易和陰謀,根本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總督所能知曉的。

只是根據一些流言所說,當彼得一世去世之後,在委員會決定繼承人的一次會議上,帝國元帥緬什科夫和其他人安排了一場政變,經過了這一次政變,葉卡捷琳娜被宣佈為俄羅斯的統治者,並被授予女皇的頭銜。

一想到了這裡,沙耶洛夫便有些心驚,他望著薩瓦務拉伯爵眼神裡,也多多少少帶著幾分不解,要知道對方可是緬什科夫的親信,這個時候不待在莫斯科享受榮華富貴,為何要跑到恰克圖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

薩瓦務拉伯爵也瞧見了沙耶洛夫的眼神,輕輕嘆口氣,他放下了手裡的茶盞,低聲道:“沙耶洛夫總督,眼下與其待在莫斯科的大漩渦裡,不如跳出來看看別的風景,而與韃靼人的這一次合約,便是我將來回莫斯科的最好機會。”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沙耶洛夫輕聲道:“在如今的東西伯利亞地區,雖然經過了帝國上百年的開拓,可是如今卻依然不能聚集太大的力量,而遙遠的東方,還有一個強盛的國家,儘管他們的戰鬥力不怎麼樣,可是在這一片地方,他們得到了蒙古人的幫助。”

聽到了這裡,薩瓦務拉伯爵臉色便有些凝重了起來,他望著沙耶洛夫輕聲道:“當年的雅克薩之戰,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可是如今三十五年過去了,俄羅斯帝國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俄羅斯帝國,而眼下的韃靼人,也不再是當年的韃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