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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只爭朝夕

然而,在這個十八世紀的初期,後裝槍自然是遙遙無期,可是米尼槍這種前裝槍的巔峰自然不容錯過,而且底部擴張彈本身並沒有太多技術上的難點,只是許多人沒想到而已。

一旦捅破了這層薄薄的窗戶紙,米尼槍的問世自然也就不會太過於遙遠,而這種線膛槍只要被複漢軍列裝,將會徹底改變目前排隊槍斃的作戰模式。

畢竟在三倍射程且更加精準的火槍面前,傻子才會繼續排隊槍斃呢,即便是真有這種鐵頭娃,也只會被打翻在地上,然後狠狠被踩上一萬隻腳。

當然後裝線膛槍時代到來之後,也有很多冥頑不化的老古董不能接受。作為當時率先發明且裝備後裝槍的普魯士,就有一位將軍非常討厭後裝槍,他在死時留下遺言,要求在他的墓地上用前裝滑膛槍放一陣槍聲,否則他死不瞑目。

而當時的瑞士軍事代表團訪問普魯士時,檢閱了普魯士後裝槍部隊以後,一個瑞士將軍甚至對著所有人嚷嚷:“用嘴吃東西才是高貴的(指前裝槍),瑞士射手從來不會卑賤到使用從尾部裝填的‘灌腸槍’(指後裝槍)來射擊。”

當然,這些鐵頭娃自然也都被後裝槍給教育了,而戰爭形勢也逐漸從排隊槍斃演變成為了散兵戰術,士兵們需要散亂分佈,還要藉助掩體的保護,使得戰場戰術開始變得更加靈活,也更加有利於儲存有生力量。

而這一點對於強調勇氣和紀律的排隊槍斃戰術,自然是一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因此光是戰術的進步,其實也花了很久的時間,幾乎要到十九世紀的中期,散兵戰術才徹底成為各國之間的主流。

如果寧渝能夠在十八世紀初期拿出米尼槍,那麼所能起到的效果即便不如後裝線膛槍,可也絕非眼下的滑膛槍能夠比擬,至少在武器方面領先西方各國整整一個時代,而戰術上的革新也能夠徹底壓制目前的排隊槍斃。

到了那個時候,在北方戰事方面,寧渝完全可以利用更少量的兵力達到目前的戰事效果,而後勤壓力也能顯著減輕。

在聽完寧渝將底部擴張彈的原理講完之後,雷駝子和一眾科研人員卻是陷入了震驚當中,因為底部擴張彈說起來並不是多麼複雜的東西,可是他們從來都沒人往這個方向思考過,而捅破窗戶紙以後,卻是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陛下,這底部擴張彈聽上去好像也沒有太多玄妙,可是我們這些匠人還真是從來沒有想過,還真是羞煞人……要是經過驗證後,底部擴張彈確實有這樣的威力,那新槍的研發想必會加快許多……”

雷駝子嘴上雖然說需要驗證,可是心裡卻是已經相信了七八成,不由得頗為感嘆,皇帝在武器一途上確實有著非同凡響的才華……不對,皇帝在其他方面似乎也是天縱奇才,難怪能夠年紀輕輕就蕩平了天下,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寧渝微微一笑,隨後才繼續說道:“彈丸的問題基本上不會很大,可是想要讓線膛槍的威力能夠真正發揮出來,發射藥也需要進行改善,這方面雷大師可有想法?”

雷駝子摸了摸自己越發禿頂的腦袋,卻是有些汗顏,道:“回稟陛下,我們之前將火藥進行了顆粒化處置,確實加大了它的威力,可是眼下對於線膛槍來說,卻是多少有些不太夠……如今正在試製新的火藥,這方面如果得到解決,那麼線膛槍本身的技術難點就沒有了。”

寧渝點了點頭,這個問題屬實也很正常,因為現在復漢軍用的火藥,本質上依然是黑火藥,儘管在配比上進行過改善,還將火藥進行顆粒化,可是這無法改變黑火藥的本質,因此對於滑膛槍而言,黑火藥肯定是夠用的,可是對於線膛槍來說就有些勉強。

黑火藥用倒不是不能用的,但是本身能夠發揮出來的威力會被減弱許多。

黑火藥本身雖然是最為普遍的火藥,可是存在很多的問題,首先就是它的燃燒不充分,殘渣太多,尤其是燃速太快容易導致炸膛,這樣就會導致給子彈的能量比硝化棉火藥要小的多,這麼一倒騰,子彈初速降低,隨之而來的就是射程變短,遠距離存能不足,最後殺傷效果也會降低。

除此之外,黑火藥因為燃燒不充分,也會產生大量的煙霧,所以在戰場上常常製造出大片的白色煙霧來,這也是黑火藥時代的一個顯著特徵。

那麼這個問題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呢?原因就很簡單了,後世大名鼎鼎的硝化棉發射藥就是為了改善黑火藥的問題,而最終被研製出來,它還有一個十分接地氣的名字,也就是無煙火藥。

當然,寧渝對硝化棉火藥的瞭解就基本只停留在這個名詞上,他對於這方面的詳細資料並不清楚,因此能夠給到雷駝子一個大方向的幫助。

“硝化棉火藥?難道是用棉花來做的火藥?”

不光是雷駝子瞬間懵懂了,像其他的火藥方面的專家也不由得有些發暈,這玩意聽上去就好像很複雜的樣子……不過也不怪他們,因為在歷史上,硝化棉火藥本身的問世基本上要道十九世紀的末期,距離現在還有一百六十多年。

寧渝尷尬一笑,他雖然知道硝化棉火藥是最好答案,可是眼下確實沒辦法進行研發,因為像這方面的問題是需要基礎化學得到進一步發展才能解決,因此絕不是一兩個人拍拍腦袋就可以幹出來的。

那麼沒有硝化棉火藥這個最好答案,倒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那就是基於黑火藥進一步改良,依然是在配比上下功夫,即研製出後世也算是大名鼎鼎的褐色黑火藥。

所謂褐色黑火藥,自然也是黑火藥的一種,但是它在配方經過了改良,這種褐色黑火藥的特點就是燃燒速度較慢,藥性平穩,因此不容易炸膛,用來作為發射藥也是不錯的選擇,而且褐色黑火藥可以作為大口徑火炮標配的發射藥,後世一直用到了十九世紀末期,才被硝化棉火藥代替。

在甲午海戰當中,北洋水師便是配備的褐色黑火藥,而日本海軍則是使用的硝化棉雙基藥,因此這一戰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兩種發射藥的決戰,結果便是硝化棉雙基藥徹底取代了褐色黑火藥的地位。

當然,那都是已經到十九世紀末期的事情了,放在如今這個十八世紀初期來看,褐色黑火藥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先進的了,而且對於目前的復漢軍研發力量而言,想要配比出褐色黑火藥,並不算多麼困難的事情。

因此,寧渝很快就將褐色黑火藥的原理跟雷駝子等人說了一遍,其中具體的配比細節寧渝自然是不清楚的,可是這個完全就可以讓下面的人進行逐步試製,終究能夠找到一個最佳配比。

雷駝子聽到這裡心中大喜,他一邊派人記下今日的諸多要點,另一邊卻是準備開始大張旗鼓進行實驗了,因此眾人後續的參觀也就草草結束了。

……

隨著革新六年的新年到來,寧渝也根據過去的舊例,宴請南京文官武將來進行新年大宴,並且也緊接了進行了授爵授勳儀式,因為這已經成為了一個慣例,除非特別大的功績之外,通常敘功授勳都是要放在新年舉行。

君臣大宴自然是其樂融融,大醉一番,不過大楚一直秉承著節約習俗,因此並沒有將宴會置辦得多麼鋪張,相關花費也都全部歸於內庫,因此也不會有人諫言有勞民傷財之嫌。

在新年宴會以及授勳結束後,寧渝也沒有停下自己的繁忙,很快又開始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大楚財政度支進行了會議,其中各方面的利益自然也都糾纏在一起,成了一團讓人苦惱不已的亂麻,讓寧渝這個皇帝都頗為費心。

等到回到後宮之後,寧渝心中亦有幾分煩悶,甚至都開始對著越發雍容的皇后崔姒叫苦,“姒兒,你可知道朕那位好老師,在這一次在內閣會議上都說了些什麼話,他認為咱們大楚連年征戰不休,財政支出年年征戰,以致於百姓不得安息,實在是因為朕步伐太快,要朕緩一緩停一停,甚至說對俄人之戰也無需過急。”

皇帝好老師自然便是當朝首輔以及皇后之父崔萬採了,這讓崔姒也有些無奈,她知道皇帝雄心萬丈,恨不得許多事情都一朝一夕做完,可是這跟自家父親的性子又有些衝突,雙方之間有不同看法自然是再正常不過,可是讓崔姒也有些無奈,畢竟她的身份地位無論怎麼說話,都會有些不妥,只得一邊倒茶,一邊婉言勸諫。

“陛下,姒兒不懂軍國大事,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有些話倒可以跟陛下說一說,姒兒過去生育承澤之後,總覺得他還只是一個要讓人抱在懷裡的小娃娃,不都覺得有些疲累,恨不得他能夠一日長成,可是說來也怪,如今承澤都快上皇家公學了,姒兒倒覺得時間過得有些太快了……”

寧渝自然能夠聽明白崔姒話語中的潛在之意,只得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一邊喝茶一邊輕聲道:“確實是朕心中焦慮之故,只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啊!”

的確,對於寧渝而言,雖然已經統一天下,也徹底成為了獨掌大權的皇帝,可謂天下萬民生殺奪予操於一手,可是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感覺到想要讓這麼偌大的國家發生明顯的變化,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在去年的巡視中,寧渝也算是對目前的大楚有一個非常清晰的瞭解,即眼下的大楚正處於一個關鍵的時刻,即從傳統的農業國家開始向近代的工業國家發生轉變,而在這個關鍵時間點上面,有太多的矛盾,太多的抉擇,也有太多的犧牲。

而對於百姓來說,他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大楚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餓死人的事情不是完全,可是已經減少了許多,可是與之相對的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他們的生活也變得越來越累。

像許多百姓他們的賦稅雖然被大幅度降低,可是糧食的價格也隨之出現了下跌,基本上很難像過去那樣賣出一個好價來,如果能夠自給自足倒也不錯,可是隨著市場產品的增加,還有商貿的發達,人們的日常消費也開始變大,追求也變得更多,因此他們為了能夠讓家裡的日子更加寬裕一些,很多人都會在農閒的時候去工廠做工,賺取更多的錢財。

百姓們儘管對大楚對皇帝的忠誠日益高漲,可是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怨言的,因為很多行業隨著工業的發展都被逐漸沖垮,其中像紡織業幾乎首當其衝。

自從大量的蒸汽機織布工廠投產以來,大量廉價而精美的機織布也出現在了市面上,幾乎將目前的織布市場給完全洗牌,像過去的那些土布幾乎被成本給徹底逼出了市場,這使得不少賴以生計的織戶們,只能放棄自家織布,選擇進入了在江南各地的織布廠當中。

在矛盾被激化到頂點的時候,甚至出現了大規模的騷亂活動,有不少織戶甚至都衝進了工廠裡面,將正在生產的蒸汽織布機給直接砸毀,還聲稱這些機器都是吃人的鬼物,專門吞吃他們織戶的血肉,才能又快又好地織出布匹來……

像這些事情僅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許多讓人感覺被悲涼的事情也在不斷髮生,這些自然也都透過各種渠道,匯入到了寧渝的手裡,樁樁件件之中,都透著許多人的血淚,而這些問題卻又不是那麼容易解決。

就好像那些織戶一樣,他們就算砸掉再多的蒸汽機,也沒辦法阻擋工業革命的到來,而這種生產力的革命,註定會以許多人的血肉為代價。

在這樣的情況下,寧渝如何不急?又怎麼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