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選擇了避而不談，不過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哪怕是師徒間，這種有關認知體系的話題也不會談論過多。這關乎一個法師所有的傳承根本，不僅討論有可能暴露一個法師最大的弱點，而且這個話題對真正需要構築認知體系的聆聽者也沒多大好處。

如艾文所說，這個話題有可能會讓聆聽者更加混淆，如今夏洛特就是陷入了巨大的混淆之渦中。

“好吧……我的錯，我不該問這個愚蠢的話題。”夏洛特想了想，換了個話題，“那讓我們談點別的吧，艾文，我想問問你，你有見過災厄魔女嗎？”

夏洛特說完，就一瞬不瞬地盯緊了艾文的眼睛。淡青色的煙霧在兩人間嫋嫋升騰，這只是香菸的煙霧，不是什麼噴霧殺蟲劑，也並不影響兩人的視線。

在夏洛特眼中，艾文的眼神幾乎沒有改變，連瞳仁都未出現明顯的渙散或是聚焦，他聲音平靜地回答，“那是誰？我不認識。”

可太平靜反而讓夏洛特起疑，他又問，“真的嗎？”

“夏洛特！”艾文聲音高了幾分。

“好好！抱歉！我並非有意冒犯，艾文！”夏洛特雙手下壓，向他道歉，“我只是想向你說明，那個女人很危險！她不是什麼艾麗妮，她只是一個帶著怨恨和痛苦的亡靈。或許她有艾麗妮的記憶和肉身，但相信我，她不是她！最大的區別就是，她會對你、我、斐雯麗還有我們關心的人造成威脅，而真正的艾麗妮卻不會！”

“我知道真正的艾麗妮長什麼樣，也知道她是誰，這一點我用不著你提醒。”艾文語緩慢地強調。

“那就好……”夏洛特按了按額頭，聲音從手掌下悶悶地傳出，“那你知道最近的失蹤案件嗎？他們懷疑失蹤案與薩瓦堡有關，最近你一直待在薩瓦堡，你怎麼看？”

“他們是誰？”艾文問，“你相信一個治安官的滿嘴胡言？反正我不信。我最近一直坐鎮薩瓦堡，沒有現任何異常。宮廷大臣們也沒有叛亂的意圖，我是九環大師，在父親不在時，我能保護好家族。”

“真的嗎？”夏洛特忍不住問。

艾文身體前伸，盯著夏洛特問，“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夏洛特。你在懷疑我對克萊德曼不利？你認為我對家族產生了威脅？你質問我時，就好像在問曾經與你為敵的屠夫、傑拉爾德、內厄姆、凱思琳、南希！而現在你卻寧願相信他們，也不願意相信與你並肩作戰的兄長？如果說威脅，我覺得現在待在城堡的那三個人威脅更甚，而不是和你同胞的兄弟，你覺得呢？”

“抱歉。”夏洛特一字一頓地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

“你擔心什麼？”艾文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真的擔心我會操控不了局面，那也許我們能換一種方式。讓6斯恩出來掌控局面，如何？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局勢失控，也不必擔心受怕，去承受以你的能力無法解決的煩惱和痛苦。魔女也好、南希也罷，哪怕是斐雯麗的死亡螺旋、無面者的咫尺威脅也不必擔心，天塌下來自有6斯恩解決，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

夏洛特捂住了嘴，“……你是認真的？你打算將這一切煩惱交給一個失敗者？然後逃避一切嗎？”

“不！我是說面對現實，將問題交給更能掌控一切的傢伙，而不是做著你能解決一切問題的美夢。我覺得這才是面對現實，而逃避的是你。你只是在害怕而已，老弟！”

艾文拉住了夏洛特的手，用富有感情的語氣強調，“我瞭解你，夏洛特。你不想失去任何東西，不想改變既定的一切，你想讓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就好像十三年前一樣美妙！你討厭變化，你還活在過去。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好，但你總得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變。瞧瞧你自己吧！當年你就想做個紈絝，可現在呢？你卻想解決多元宇宙最無解的難題。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等價交換原則！”艾文語重心長，“面對現實吧！夏洛特。你要想得到什麼，就必須得捨棄一些東西，人的力量只有這麼多，你無法揹負所有繼續前進，那隻會壓垮你自己。而我不想看到你那麼痛苦，想想看吧，上一次你甚至要我給你設下惡毒的時空詛咒，經歷數次死亡輪迴。你或許覺得那很偉大，但你有想過親手給自己弟弟設下死亡詛咒的我的痛苦嗎？”

“艾文，那是我自願的！”

“我知道是你自願的，我知道……可你不需要這麼痛苦，將一切交給我，我來搞定所有事。我找到了兩全其美的方法，用不著你來獻祭自己，你可以繼續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在冰風堡安靜地做你的法術研究，其餘的問題都由我來解決，這有什麼不好嗎？”艾文做了個環抱一切的手勢，“我們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所有！包括無面者、包括斐雯麗的死亡螺旋、包括魔女、包括南希、包括那些神袛！我們不用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害怕哪一天無法對抗的災厄降臨到我們身上。為什麼我們之間無法像以前一樣達成一致呢？想想過去，幾乎每一次都是我在妥協，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妥協一次呢？你明白我是為了大家好，對吧？我並不是自私，絕對不是！”

夏洛特張著嘴，好半會才能說出話來，他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不是自私。可是，艾文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你說把一切都交給你？你說我不願意向你妥協？可……我妥協的物件真的是你嗎？是艾文嗎？你確定不是6斯恩？”

他站起身子，捻了捻鼻子，指著艾文說道，“艾文，你說得對，我很想保持所有的感情、人際關係、親友、一切的一切都不變！也許我真的不願面對現實，可在我看來，我只是不想面對，但真正在逃避的卻是你！為什麼我們不能透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這一切，為什麼你要放棄？我們一直在勝利，只是還沒成功罷了！”

夏洛特彎下腰，右手握拳擊打左掌心看著艾文，“可你現在卻抱著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打算放棄自我，似乎很高尚的樣子打算將一切交給一個失敗者？你是瘋了嗎？！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你打算讓我失去你，然後再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失敗者去毀滅斐雯麗？你知道嗎？你現在是在說服我當一個殺人兇手，讓我親手葬送自己的兄長和妹妹！”

夏洛特攤了攤手，“可你卻說是我在逃避現實？逃避現實的究竟是誰？”

夏洛特說完後，和艾文隔著書桌互相對視。坐在椅子裡的艾文抬著頭，瞳孔不再如以前那般如天空般湛藍，而像是工業時代的天空，灰濛濛一片。

“你怎麼知道他最後失敗了呢？如果他真的失敗了，就不會有我們倆，和你的死亡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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