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夏洛特一定會予以反駁嘲弄，但今天他卻沒有這個心情。

抱胸而立的黛芙妮似乎也有所猜測，原本怒氣滿滿的傲嬌神態逐漸融化，露出一抹靜待宣判的難過表情。但惹人憐愛的表情轉瞬間消失，下一瞬後，她仍然是那個驕傲的群星公主。

“如你所見，局勢混亂。這些寒暄暫且不提，你總不可能千里迢迢趕來也是為了找我敘舊的吧？”

“這只是其一。”夏洛特定了定神回答，“另外也是想請你幫忙。”

“敘舊只是附帶吧？”黛芙妮唇角浮出一抹嘲弄，“身為冰風堡大公、秘之儀席，不到三十成就的年輕傳奇，你又能有什麼事要請我幫忙的？”

“每個人都有辦不到的事吧。”夏洛特自嘲一句，決定開門見山，“我就直言不諱了。黛芙妮，以你的身份和實力，應該明白我們最近在計劃些什麼吧？”

剛剛還是完美公主的黛芙妮此刻卻像小女孩般撇過頭，“你想多了，我可沒那份閒工夫去關心你的私生活。”

這話當然不可能。以黛芙妮這等級別的存在，每天放在她案頭的資訊量將極為龐大，她或許不會關注細枝末節，但夏洛特等人最近的行動絕對知道不少。

夏洛特不知道她是真在生氣還是想堵住接下來的話題，但既然對方想要裝聾作啞，夏洛特也只能選擇單刀直入。

“我在想方設法營救希爾維亞姐姐。”他停頓一下，觀察黛芙妮反應，但後者只是抱胸撇頭，除了銀下隱隱約約的尖耳微微一顫外，再無其餘舉動。見此，夏洛特不得不繼續說明，“她被困在眾神之地厄爾魯，祂們想借厄爾魯的力量滅殺家姐。雖然前兩年聽你老師說家姐尚能堅持，但繼續拖下去情況就極為不妙。”

當聽到夏洛特提起佐伊時，黛芙妮眉頭微微一跳，但除此之外似乎並無驚訝的反應。

夏洛特猜測佐伊很有可能也對黛芙妮說過什麼，他留心變化，繼續說道，“所以我想請黛芙妮幫忙，帶我混入厄爾魯，屆時我會視情況營救家姐。”

黛芙妮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就不屑嗤笑，“簡直在痴人說夢！先別說我做不出這種違背精靈主神的事情。即便退一萬步，我就是幫助你、就憑你又怎麼可能救出希爾維亞陛下？”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只要黛芙妮你願意為我爭取不被察覺的時間就行。”

黛芙妮很明顯地憤怒起來，聲音高亢了數度，“我說了不可能吧！”這時，門外的護衛似乎聽到了黛芙妮的聲音，有人詢問黛芙妮是否生了什麼。夏洛特和克萊爾雖不怕戰鬥，但卻十分緊張地等待黛芙妮的行動。後者猶豫了一會，將門外詢問者斥退。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從黛芙妮的態度來看，似乎還有談下去的希望。

但事實證明，他們想岔了。

黛芙妮很快定了定神，表情嚴肅地詢問，“你說要我帶你潛入厄爾魯，但事實上，你我都清楚你不可能憑著幾個人救出希爾維亞陛下。所以你肯定在打著某種主意，好讓厄爾魯陷入戰火對吧？”

她猜得沒錯，但夏洛特卻不得不昧著良心欺騙昔日的戰友。

“你說錯了，我說了我自有辦法瞞過眾神行動。我的目標只是救出家姐，關於這一點，我甚至可以對根源誓。”

“我可沒有質疑過你的目標！我質疑的只是你的行動方式！”黛芙妮極其憤怒，連不算明顯的胸部線條都有了劇烈的起伏，“夏洛特！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以這種方式欺騙我，好讓我幫你毀滅厄爾魯，你的良心就沒有任何不安嗎！？”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調，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黛芙妮是真的生氣了。

夏洛特一時無言以對，在聰明人面前繼續撒謊逞強，只會將兩人之間的情份徹底毀滅。雖然在一開始做出決定時就有了承受惡果的決心，但現在看來繼續嘴硬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夏洛特幾經思考，終於打破難堪的沉默，他低頭鞠躬，“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我的目標是救出家姐，所以……抱歉了，黛芙妮。能請你看在過去的情誼上幫助我一次嗎？”

黛芙妮沒有回答，只是在那抱肩冷笑。和她關係算不上密切的克萊爾也以九十度鞠躬做出請求，“我們已經沒有退了，所以拜託你了，黛芙妮！”

“……”黛芙妮深深吸了口氣，淡金色的瞳孔中沒有了往日的驕傲、也不再有剛剛的氣憤。若真要形容，只有一種萬念俱灰般的絕望。

她滿臉慘然，悅耳的聲線也變得有氣無力，“你們以過去的情誼拜託我，卻沒想過這是在親手斬滅過去的所有緣份嗎？你們說你們沒有任何退路，但現在卻是想把我逼上絕路。你們在請求我成為精靈一族永遠的罪人！夏洛特，克萊爾！為了那個女人，你們就真的能夠這麼絕情嗎？”

又是沉默，夏洛特逼迫自己不去回想往日與黛芙妮之間的點點滴滴，唯有如此，他才能違背過去的所有原則。面對摯友的質問，即便是那顆隱隱變得乾硬的心臟都在隱隱作痛，他暗想，現在的自己或許已經完全變成一個冷漠、自私的陌生人了。

但……人生在世，有時候真是逼得人不得不做出那些正確、卻不夠正義的抉擇。

“我知道我很自私。所以事後無論怎樣都好……”夏洛特的聲音就像乾涸的溪流，“我願意彌補我對你的傷害和過錯！但黛芙妮，我請求你幫助我一次！”

淡金色的美麗瞳孔中泛起水霧，黛芙妮默然看著低著頭的夏洛特。她印象中的法師從不是這幅模樣，自信、張揚、嘴賤卻又富有正義感和同情心的男人去哪裡了？或者說？這才是這個男人的本來面目？

“你也會為我這麼做嗎……”

她蠕動粉色的唇瓣，但聲音卻細微到連自己都聽不清。一直保持抱胸姿態的群星公主深深吸了口氣，眨了眨那泛起水霧的眼睛，那如小女兒般絕望、痛苦、掙扎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漠然與決絕。

“我拒絕！”聲音乾澀到連自己也難以置信，黛芙妮冷冷回答，“過了今天，我們三人間就是敵人了。我沒有任何理由對敵人施以援手，你們走吧，趁我還沒決定對你們出手前。”

低著頭的夏洛特面色劇變，他難掩痛苦地抬頭，剛想再勸，卻被一旁的克萊爾揮手止住。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克萊爾的聲音十分冷靜，“容我提醒，這個決定一下，你可就得讓花語森林裡生活的無數精靈為你的決定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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