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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盛怒之下

康玉翡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眼眶微微紅,額頭上青筋凸起,這可是盛怒之下的姿態,這下她真的有些怕了。

確實是大意了,若是先皇,遇上這等小事,大約笑一笑,罵一句,再不濟打幾板子,就會過去了。她總覺得皇宮裡皇上大抵都是如此行事,但她此刻忽然徹徹底底的明白,他可不是那個溫和慈愛的先皇,他是忍辱負重心機深沉睚眥必報的田景霖,是那個把鎮北侯府推入深淵的幕後黑手。

她跪了下去,“奴婢……”她還沒說完,就感覺下巴被人鉗住,被迫抬起頭,仰視著他。

“這麼喜歡跪著,那我就成全你。去外面好好跪著,看你的何妃娘娘會不會來救你。”皇上這一字一字彷彿從他心坎裡蹦出來,費盡力氣又恨不得刻進她的心裡。

恨一個人,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只是康玉翡不明白,為了一幅畫,至於嗎?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時變了,陰沉沉的像是隨時會落下雨雪來。

康玉翡不怕跪著,但怕下雪。雪一落,就讓她想起皿山的大雪還有雪地裡那一步一步艱難的足跡。

鎮北侯府為了這江山社稷付出這樣多,為何得了這種難看的下場,於情於理,她才是該生出恨意的那個人。

抬頭一看,天果然下雪了。

雪很大,像是把剛才皇上的那股子狠勁全砸在了她身上,又冷又痛又無可奈何。

紅霞在遠處看著她,想為她送一件披風過來,卻被她用眼神制止了,因她明白,若是自己不受點苦,皇上的氣是消不了的。

她拉緊了領口,又攥緊了拳頭,忍著,是她唯一能做的,儘管她知道自己可能又要看不見了。

“不要管她,再說一句,朕讓你也在外面跪著。”

康玉翡猜測,書房裡面,許是趙寶江為自己求情,惹得皇上又怒了。

橫豎都要倒這個黴,以她的性子,恨不得爽快捱上一刀,也比這慢慢折磨好得多。

雪更大了,那早先落在身上的,似乎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與這剛落下的雪籽一碰,還有些清脆的聲音。

這是要凍死在這了嗎?她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她還沒找到血書鐵詔。不能死,也不能看不見,她還需要這雙眼睛,需要活著。那總得做點什麼,掙扎一下,也好過在這磨著。

她磕了頭,用盡力氣試著出聲音,雖然顫顫抖抖,牙齒還咬著舌頭,但依稀能說清,“奴婢懇請皇上保重龍體,萬不要因奴婢的過錯動氣。”說話太累,太費力,她深吸一口氣,卻冷的自己連氣都喘不勻,她捶了捶胸口,努力說下去,“奴婢願去慎刑司領五十大板,還望皇上恩准。”

太冷了,冷到絕望,她還不如去慎刑司討個罰,多重都行,那裡有沈默,說不定能保下她這條命。

五十大板,一般人挨下來,便是半死不活,這應該能讓皇上消氣了吧。

風雪太大,她聽不太清書房裡的聲音,那呼嘯而過的風聲裡依稀有一聲“嗯”,皇上應是會同意的吧,為何不呢,跪到冷死和挨板子而死,於他而言,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顫巍巍的起了身,見到紅霞從廊下走過來,臉上慌亂害怕的神色讓她有些難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她搖搖頭,沒有聽清紅霞說什麼,只接過紅霞手裡的那件披風,蓋住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得走快一些,她告訴自己,快一些,走熱一些就不會冷了。五年前她就是這樣活下來的。如今應該也能吧。

腳下雖然有些滑,但和那日的風雪相比,沒這麼可怕,她好像突然悟到了些雪中行走的方法,腳下越來越穩當,慎刑司也越來越近了。

她摸到門,重重的拍了起來,很快,有人拉開門,略感疑惑的瞅著她,“姑娘這是有什麼事?”

“沈默在嗎?”她聽不太清那人說話,自顧自的問道。

那人搖搖頭,“沈公公出去辦事了,怕是要到天黑才能回來。”

雖然聽不清,但她看到了這人搖頭的樣子,她明白沈默不在,她連求生的希望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