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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慎行慎言

事情既然交待清楚了,康玉翡知道自己得儘快回清寧宮,打起精神來應付皇上。可真走出慎刑司,她這心裡又打起小鼓來,萬分的不安。

她回頭看了一眼慎刑司那黑黝黝的大門,說來真是好笑,不知何時,這裡竟成了她最願待著的地方。

道路正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還未待康玉翡轉過頭來看過去,就聽到皇上的聲音,“你怎麼在這裡?”

語氣很平,聽不出喜怒,但康玉翡不敢掉以輕心,擠出笑容湊上前來,“皇上剛下朝嗎?可要去清寧宮坐坐?”避重就輕向來是她逃避問題的最佳方法。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她,但卻沒有回她的話。

“走嘛,午膳也安排在清寧宮好了,前幾日皇上說的肉乾,他們送來了,您可得嘗一嘗。”

康玉翡伸手挽住了皇上的手臂,拉著他向著清寧宮的方向走去,皇上沒有推脫,順著她的意思走了幾步,卻又慢慢停下腳步。

“不了,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呢,朕就不去你那了。”皇上雖這樣說,但沒有鬆開康玉翡的拉扯,側過頭定定的看著康玉翡。

被皇上如此盯著,康玉翡心虛的很,立刻鬆開了手,努力假裝失望的說道,“還想和皇上多待一會,真是……那皇上得空了,可要記著來清寧宮啊。”

剛鬆開的手,突然被皇上一把抓住,那張好看的臉湊到她眼前,輕輕柔柔的問道,“你真的想朕來嗎?”

她一時緊張,呆站在那裡忘了回應。等到反應過來,皇上已經走遠不見了。

她微微嘆口氣,呼吸有些不順暢的感覺,細細琢磨一下,剛才皇上用的是“朕”,而不是往常那個“我”,難不成,是她已經有所懷疑了?

皇上走了許久才停下來,心裡想的唸的還是她的模樣。平日裡的她雖時時刻刻在他眼前,卻總是帶著淡淡的疏離感,而今日這般親密的姿態,不是尋常的樣子,是他萬分期望卻又不敢奢望的樣子,也是會讓他心智迷失的樣子。上一次,被她抱了抱便給了貴人的封號,這一次被她拉一拉,又得做什麼荒唐事,他不敢想,所以,逃走了。

今日不見暖陽,初春的風還有些進骨的涼意,適合提神醒腦。他在御花園的湖邊站了許久,任憑涼風吹打著自己的臉頰。

“皇上,這裡風大,咱們去避避風吧。”趙寶江已經來勸過好幾回了,他權當沒有聽到。

“皇上,袁大人求見。”趙寶江這句話才把皇上拉了回來。

“讓他過來。”皇上看了看周圍,四處皆無遮擋,想了想,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等等,讓他去那等我吧。”

涼亭背靠一座假山,能擋些冷風,更重要的是,偏在一角,也不易被人現。

袁新剛這次不是一人獨自候著,他領著一人,這人低垂著頭,剛撇到皇上衣角,便跪倒在地規規矩矩的磕頭行禮。

“起來吧,沈默。”皇上抬抬手,袁新剛把他拉了起來。

雖不過是人微言輕的一個小太監,但他卻不卑不亢的起了身,站的筆直,讓皇上一眼看過去倒有些忘了,自己叫他過來是為了什麼。

“說吧,趙貴人同你說了什麼?”是袁新剛先開口問道。

沈默微微弓身,“趙主子如今身份與往日不同,今日是來叮囑奴才,今後要分尊卑明事理,不要再讓旁人生了誤會。”

“嘁。”皇上忍不住抬起嘴角,冷笑一聲。謊話他聽得多了,如此瞎扯的倒是頭一回,“你說的趙主子和朕認識的不是同一人吧?”

沈默聞聽此言,倒是識趣的跪下了,不過卻沒有求饒,也沒有解釋,只是跪著。

袁新剛又把沈默拎了起來,對他說道,“行了,別扯這些糊弄皇上,前後事情,皇上都知道了。你就說說,關於那把劍,趙貴人都和你說了些什麼?越詳細越好。”

“那把劍?”沈默反覆嘟囔了幾句,再抬眼看著皇上時,眼裡都是一片恍惚,“什麼劍?”

皇上拍了拍大腿,笑出聲來,“沈默,沈公公,沒想到你還是條好漢。那也行,慎刑司的刑罰,你是清楚的吧,朕有時間和你慢慢磨。”

“沈默,不必強撐著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擔就能擔的起的。”袁新剛也在一旁勸道,他原以為這事應該很快,便和皇上提議了審一審沈默,沒想到這一開頭便僵住了,他也頗為難堪。

“奴才確實不知,趙主子也沒和奴才提到這個。”沈默低下頭,身子雖表現的極謙卑,可他言語間卻有一股讓人不敢反駁的堅決。

袁新剛轉頭看了眼皇上,如此情況怕是得大刑伺候了,但他不敢做這個決定。

皇上的注意力卻並沒在沈默的話裡,他正盯著沈默腰間的一隻荷包,看上去繡工不是太好,樣式又素氣,不該是會讓人願意帶著身上的飾物,除非這是別人送的。

“這是誰送你的?”皇上伸手把他摘下來,細細看著,確實針腳隨意,絕不會出自這宮裡人之手,即使民間也少有這般粗鄙的做工。

“奴才,奴才自己繡著玩的。”沈默明顯慌了,他眼神閃躲,言語也沒有了剛才的那股鎮定。

“是她送你的吧?”這句話說出口雖容易,但要讓皇上接受這個答案卻很艱難。

皇上知道康玉翡不擅女紅,眼睛又不太好,即使心裡萬般期望,卻也不願開口向她要一件繡品。可沒想到,沈默卻得到了。這讓他怎麼接受?

沈默久久沒有抬頭,霞光照在他身上,落下一輪有些刺眼的光圈,把他那身卑微的太監服淡淡隱去。他這一面的臉龐沒有可怕的傷痕,在耀眼的陽光下,顯露出五官清晰的痕跡,那眉眼與鼻樑,看久了,倒有幾分像是皇上自己每日晨起穿衣梳洗時,遠遠落在銅鏡上的那副面容。

像自己?皇上被這想法驚到了,站起了身,走近了些。早年間,四皇子景宣的生母宸妃宮裡就有一人與他容貌相似。當年他還是朝不保夕的太子,對這事雖心懷不安,卻也無能為力。好在不久後,就聽說這人被大火灼傷了臉。細細想來,那人剛好也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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