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看了看公孫瓚，又瞅了瞅身後察覺到不對，已經開始默默凝神，隨時準備難的關羽和張飛二人，暗暗的嘆了口氣，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公孫瓚的問題，反而是輕輕轉過身去，來到關羽和張飛身前，搖了搖頭，按下兩人的手臂溫聲說道“二弟、三弟，去營外守著，大哥和公孫師兄說會兒話！”
“大哥......”張飛心中一急，此時他已經反應過來此時營帳中這詭異的局面，實際上就是他造成的，雖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緣故，但是張飛卻也不願意離開劉備一步。
關羽鳳眼微微睜開，冷芒一閃而逝，看了看劉備和公孫瓚，輕嘆一聲，拉過了還要再說話的張飛，輕聲道“三弟，聽大哥的，出去等！”
張飛一愣，望了望眼神溫和的劉備，又瞅了瞅鳳眼堅定的關羽，猶豫了一下，放棄了用勁，跟著關羽的力道離開了營中。
二人離開營帳，帳中燭火閃爍，公孫瓚望著毫無悲傷，臉色淡然的劉備，神情恍惚了一下，好像在一瞬間將其和曾經的劉備做了一個深深的對比以後，方才開口說道“玄德，某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認識你了！”
劉備淡淡一笑，低聲應道“備從來都沒有變過，只不過是經歷的事兒多了，所有有了些許和曾經不一樣的想法罷了，但是在備心中，師兄始終是師兄，備走到哪都不會忘了師兄對備的照顧和情義，只不過造化弄人，既然到了這一步了，那在臨走之前，備有些話，卻是想和師兄徹底的忘記彼此的身份，就像曾經一樣，好好的坐到一起聊一聊！”
公孫瓚臉色變幻，望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劉備，並沒有去問劉備你往哪裡走的話，也沒有問為什麼要走，更沒有矯情的開口讓劉備留下來，因為他知道，身份不同了，有些事只要暴露出來了，那麼該應對的時候，就必須應對，不是他們能自己決定的。
公孫瓚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方才深深的嘆了口氣，轉過頭瞅著眼前顯得真誠無比的劉備，凝神對視後，輕輕的點了點頭，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好，今日就依玄德之言，讓我們師兄弟放下一切好好的聊一聊！其實仔細想一想，我們師兄弟好像自從在恩師那裡分開以後，已經很久沒有再好好的待一起聊過天了，就算是你帶著兩位兄弟前來投靠為兄，這麼久以來，忙於政事，忙於兵事，為兄卻是沒能抽出一些時間和以往那樣和你聊過......”
話到這裡，公孫瓚的聲音突然收住，神色低沉的盯著劉備，低聲說道“或許這就是我們走到今天的原因？”
劉備臉上同樣泛起了一絲懷念和複雜，迎著公孫瓚的詢問，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命中註定，人，為之奈何？”
“命？”
“是命！”劉備點頭，指了指案桌上面的漢朝地圖，眼中閃爍著異彩和堅定。
“玄德，日後若有不備，為兄這裡始終為你留一個位子......”
微微沉默，公孫瓚突然抬起頭來望著劉備，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沉聲說道。
劉備神色一變，慢慢站起身來，伸手朝向公孫瓚，鄭重的點頭應道“兄長，備記住了！”
“玄德！”這一刻，公孫瓚的身上彷彿散出無窮的豪邁和鋒芒，一對虎目散著光芒，死死的盯著劉備，“盛世，亂世，國運之盛衰長短在於天意，吾等凡人之軀無法決斷，然而如無亂世，何來英雄？生於亂世之初，既是吾等的不幸，也是吾等的幸！而如果能親手結束這紛擾的亂世，變亂為治，那方不負人生一世，那方才是不幸中之大幸！”
說到這裡，公孫瓚臉上的光芒神采耀眼的嚇人，但是劉備還是從那看似釋然豪邁的神色中現了一絲隱藏很深的頹廢和落寞。
“玄德，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為兄縱然很想和你一同成為這亂世中的英雄，一切成為那不幸中的大幸，但為兄也不會攔你，隨後去找田楷吧，我讓他給你準備了一些東西，就當是為兄對你在離去前的最後支援，日後，各憑本事......你走吧......”
“兄長！”劉備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公孫瓚，神色間第一次對自己的決斷產生了遲疑和迷茫，特別是當公孫瓚露出了那一絲絲罕見的頹廢神情時，更是讓他的心中一顫，在他的記憶中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縱橫邊疆，號稱白馬將軍的公孫瓚有過這樣的神情，然而此時......
此時的劉備有沒有野心？
那當然是有的，但是這個野心和他輾轉天下，甚至得到了萬民愛戴，得到了漢室承認，得到了關羽、張飛、趙雲等一流高手和徐庶，諸葛亮等絕世謀臣以後的野心完全是兩回事。
此時劉備的野心，從大了講是興盛漢室，但是從小了說，無非就是一個小人物，一個祖上輝煌過，有著漢室皇族血脈的小人物想借著這亂世實現他的報復，實現他步步高昇，實現他大丈夫當如是也的野心。
說直白點，此時的劉備，就是一個想借著亂世軍功，努力的改變自身地位，努力的向上爬，當更大的官，掌更高的權，擁更高的地位，這就是此時的劉備。
有了野心，那雄心還有壯志呢？
劉備也有！
但是無論是野心，還是雄心，或者說是壯志，實際上都是在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的過程中逐漸培養出來的，就好像一個又一個小目標一般。
要飯的的野心不過是吃飽飯，但吃飽飯後他的野心就變成了吃的更好，人，莫不如是。
“我的決定錯了嗎？我的追求不對嗎？漢室傾頹，天子蒙難，身為漢室宗親，身為這四百年大漢的主人，某又豈能無動於衷！劉玄德啊劉玄德，你的心要誠！你的意要堅！漢室，漢室，四百年之漢室不能至此而絕，至少不能在汝劉玄德還活著的時候，絕！！！”
劉備心中思緒流轉，自問，自答！一遍又一遍的堅定著自己的心智，讓他臉上的神色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可是，漢室之前路到底在何方，某的前路又在何方？”
定下心智，劉備的神色慢慢恢復了正常，但是轉過頭一想他如今的處境，想想他和公孫瓚接下來的尷尬情誼，想想大漢的處境，劉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迷茫，肆意的臥倒在了案桌旁邊，陷入了沉默。
一片寂靜。
兩人就那麼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由著時間緩緩從身旁流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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