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袁紹戰車所駐紮的山坡上，袁紹和田豐互相對視著，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對峙姿態中。說是對峙可能不太合適，袁紹畢竟是田豐拜服的主君，而田豐的性子又是忠心不二的耿直之臣。

不過，雖談不上對峙，但在事實上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如果說鞠義的戰死，左側戰線的糜爛，已經讓袁紹心中湧滿了怒氣，那顏良緊隨其後的戰死，就是徹底引爆袁紹心中怒火的引子，而除了那滿腔的怒火以外，伴隨著袁紹情緒的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心悸和恐慌。

“殺，我要殺了他！”這一刻的袁紹是喪失理智的，幾乎是目眥欲裂，顏良死了？那個一直護衛在自己身前，好似擎天柱一般的人物死了？那個忠心耿耿，前一刻還在自己身邊護衛，說要守護自己一生的漢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折在了那小小的左線戰場？

“主公，臣以為，我們當......”田豐張口欲言。

“本初，吾等當趁勢尚可為有序退兵，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此刻縱然左線局勢糜爛，然而從全域性上來說，吾等尚未大敗。如今曹孟德那小子已然領軍返回兗州，他手下之荀文若一直在謀劃大局，算計秦軍。如今想來是準備的差不多了，故此等曹孟德大軍返回兗州，稍作休整之後，其必然不會浪費如今秦軍和吾等對峙的天賜之機。”

“本初，你暫且忍忍，只要吾等退回廣宗，憑藉堅城，足以輕鬆攔住秦軍攻勢。靜待秦軍背後生變，只要曹孟德領軍進犯司隸，必有從者，到時候司隸亂則秦軍亂。正是吾等順勢反擊，取得大勝為鞠義和顏良二位將軍報仇的最佳時機！”許攸臉色難看的瞅了田豐一眼，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田豐的話，對著袁紹奮力吼道。

“許攸，你給我閉嘴，殺我愛將，某勢要斬了那馬家豎子！”袁紹的臉上充滿了怒火，根本聽不進去許攸的建議，神色癲狂的他，直接自己從戰車上跳了下去，揮舞著手中的寶劍，憤怒的往前衝著，狂聲大吼“都給某衝，擊潰秦軍，親衛營和某來，去左側斬殺馬家孺子者，官升三級，封侯！”

“主公！”田豐等人神色大變，眼中充滿了駭然，連忙大吼著向袁紹圍攏過去，“主公，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更何況是一軍之主，一方之雄乎？顏將軍為守護主公而生，如今亦為守護主公基業而死，死於戰場，死於馬背，此正是武人之最大榮譽，是武人最高的追求，主公焉能為此而失去理智，身入險境？某想顏將軍若是在天有靈，那是萬萬不願主公如此作踐自己，主公莫非是要讓顏將軍於天上也心中不安，身亡而怒目？”

“閉嘴，閉嘴，閉嘴！”袁紹瘋狂的大吼著，而戰場上，袁紹不智的舉動卻讓原本被秦軍壓制，開始後退的戰線再度穩固了下來，袁紹大軍士卒計程車氣因為袁紹的舉動而猛然大漲，誓死奮戰。

“本初，元晧之言，是為肺腑之言，汝豈能如此辜負一忠臣，錚臣之心？”許攸此時也察覺到了戰場形勢的危機，他明白，縱然因為袁紹的舉動，導致袁軍一時士氣大增，但是士氣這玩意兒，可是有時效性的，面對堅韌鐵血的秦軍，反衝幾下，沒了效果，很快就會再度低落下去，更別提左側戰線的糜爛，一旦等殘餘的袁軍徹底失敗，被秦軍突破防線到了這中軍方位，那彼時的場景不言而喻。

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些，許攸也顧不得在袁紹面前和田豐爭寵打壓田豐了，直接開口符合起來，意圖喚醒袁紹的理智，趕緊趁時間還來得及下令退兵，要是再耽誤下去，等左側戰線被秦軍穿成篩子，殺將過來，想走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咯！

“主公且退，豐願帶人前往左側斬殺馬，為顏良、鞠義二位將軍報仇，若不能斬殺馬復仇，某願隨他二人同去！”田豐眼看袁紹神色逐漸冷靜，當即再度開口加了一把火，力求先讓袁紹前往安全之地。

“元晧！”

眾人都盯著田豐，袁紹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壓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憤怒，恐慌，緩解了那顆就要糾在一起的心臟，雙目通紅的看著田豐。

許攸同樣也是詫異的看著田豐，他知道，田豐此言一出，不僅是為了袁紹的安全，更是將這一戰的所有功過全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縱然袁軍敗了，最後怪的也更多會是田豐，而袁紹的名聲，卻是就此能保留下來不少。

更別提了，如今左側戰線糜爛，此戰至此，可以說是勝負已分，下來最應該做的其實就是捨棄部分，以維護大局。而捨棄的那部分肯定就是留在最後的，而田豐請命去左側，請命統大局，其實就已經表明了意思。

我來斷後，我來背鍋，我來丟命......

袁紹雙眼血紅的盯著田豐，沉默了良久，方才轉身，“元晧，我在廣宗城內等你回來同飲。”

轉身，下令，“田豐為總指揮！”

拔劍，咬牙切齒冷喝“嬴賊，馬賊，某家袁本初今生若不能斬殺汝等，當妄為人主。元晧，若也有個萬一，某家必捨棄一切，以我袁紹，以我袁家之力，復仇......”

話音落下，袁紹轉身在親衛的護衛下，飛快退走，身邊許攸隨行。他臉色，眼神複雜的盯著田豐了半晌，方才低下頭，緊隨袁紹而去。

“傳令，中路集合！徐徐往山坡而退！弓弩手，箭雨準備，隨時接應！”袁紹離去，時刻保持著冷靜的田豐自然也計算清楚了此時的局面，微微思慮，當即自口中出一條條的命令，傳向戰場四方。

“袁紹動了！”

已然渡過漳河的嬴子戈，眉頭一皺，臉上露出了笑意，都不用精神力覆蓋，只是用眼睛望著袁軍的形勢，望著遠處山坡上的狀態，他就明白，袁紹肯定是慫了，肯定是在麾下謀士的勸解下，退回了廣宗城內去了。

“哦？這就等不住了，不過汝既然退了，那這這輩子就沒必要再往前走了！”嬴子戈淡然說道。

”留下的果然是田元晧嘛！呵呵！”淡淡一笑，嬴子戈臉色猛地一整，肅聲道“傳令，讓王翦即刻動手！”

嬴子戈面色如常，回頭看向了自降服後，就一直充當護衛，緊隨在自己身邊的牛輔，揮了揮手，緩聲道“去，自己找人，按照孤之前的命令，給孤開條路出來！”

“諾！”牛輔應了一聲，轉身一聲怒喝，帶著幾千親衛紛紛離開嬴子戈身旁，往前衝去。

嬴子戈抬頭瞅了瞅遠處依然留著袁紹戰車和田字大旗的位置，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田元晧？漢末魏徵？我來了，汝可做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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