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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六章 月兒圓月兒彎

6沉不再咄咄逼人,懶洋洋道“世人總是喜歡悔恨擦肩而過的好事,忙著羨慕別人的際遇和福緣,哈哈,真是好笑又好玩。”

大驪皇帝收回手掌,手心早已滿是汗水,臉色愈慘白,“6掌教,能否放過大驪一馬?”

6沉一愣,猛然一拍桌子,大笑道“一語成讖!”

6沉先是環顧四周,最後眯眼望向高處,微笑道“如何?這可不是貧道強人所難。放心,以後如何,就靠‘順其自然’四個字了,貧道沒功夫在這邊空耗光陰,說句難聽的,如果不是齊靜春,貧道才不樂意在你們的地盤寄人籬下。”

隔壁攤子的老道人,迷迷糊糊,自打年輕道人在自己攤子落座後,老道人便一直在犯困打盹,而且也沒生意臨門了,所以老人就那麼獨自坐著,只是老道人自己都不清楚,掌心紋路悄然更改,壽命隨著一條紋路悄然綿延開來而增長,這即是渾然不知的福緣加身了。

因為年輕道人被6家導致的糟糕心情,在今天總算有了好轉,便隨手“法外開恩”了一次。

大驪皇帝帶著宋集薪告辭離去,男人百感交集,不敢回頭望去。

6沉沒來由感慨了一句,“天地造化,妙不可言。”

三教和諸子百家的聖人們,以及千年豪閥中的豪傑梟雄,其實都很忙碌的,為了這即將到來的大爭之世,各自落子佈局。

這一切,春風化雨,世俗百姓沐浴其中,善惡有報,福禍自招。

年輕道人打了個響指,天地清明,轉頭望向西邊大山方向,“走吧走吧,之後一切都跟你無關了。”

老道人打了個激靈,抹了抹嘴角口水,一臉茫然地四處張望,並沒現異樣,便唏噓歲數到底大了,不服老不行,受不住這倒春寒的冷風凍骨嘍。然後老道人現那個年輕人又笑嘻嘻坐在攤子前的長凳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欠揍模樣,老道人想著先前好大一樁生意給狗叼走了,哪裡再願意給這後生傳授金玉良言,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以後給搶了生意找誰哭去,便很不耐煩地揮動袖子,“滾滾滾,你小子沒啥慧根悟性,貧道教不了你,趕緊讓開,別耽誤貧道做生意!”

6沉雙手死死按住攤子,厚著臉皮道“別啊,老仙長給說道說道,以後小道好去自家地盤吆喝。”

老道人皺緊眉頭,隨即舒展開來,微笑道“千金難買老人言,規矩懂不懂?”

“啊?”

6沉驚訝出聲,“能不能先欠著?”

老道人眼見著四周無人,便顧不得仙風道骨了,瞪眼道“滾蛋!”

6沉一臉頭疼地掏出一粒碎銀子,實打實的銀子而已,放在桌上,“老仙長,你這也太不神仙中人了,怎麼還有銅臭氣呢?”

老道人一把抓過收入袖中,咳嗽一聲,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了江湖經驗,只挑虛的講,大而無當,聽了也沒屁用,堅決不說行走江湖真正需要的行家言語。只不過桌對面那個年輕後生,彷彿全然沒聽明白,聽著老道人的誇誇其談,還很一驚一乍,滿臉敬意,深以為然。時不時年輕道人還會猛然一拍大腿,擺出受益匪淺的恍然狀,把老道人給嚇得不輕。

不知不覺,老道人原本已經改變的掌心紋路,重新恢復原貌,一絲不差。

世間得與失,不知也不覺。

————

大隋京城的元宵節,滿城燈火,亮如白晝。

山崖書院的求學讀書人,那晚幾乎都紛紛下山去湊熱鬧了,書院夫子先生們對此並不反感。年輕人總待在書齋裡搖頭晃腦,就沒了朝氣,沒有這樣的傳道授業,若是太過拘謹死板,良田裡的讀書種子,是斷然無法茁壯成長為參天大樹的。

李槐想要去,結果喊來喊去,只喊動了於祿一人,李寶瓶說大隋京城的犄角旮旯都走遍了,這會兒去山下哪裡是看燈,分明是看人,沒勁,再說了她還欠著授業先生的好幾篇罰抄文章,她得挑燈夜戰!

林守一說他要繼續去藏書樓看書,謝謝如今成了謝靈越,還搖身一變,成了崔東山的徒子徒孫,吉星高照,一大堆神仙才能用的法寶,李槐糾纏不休,謝謝便拿出來給他瞧過,李槐真的看過之後,就覺得那就那樣唄,還不如自己的彩繪木偶可愛呢,他就半點不豔羨了。謝謝那晚說要修行,也沒辦法陪李槐去看燈會。

到最後,就只有最好說話又最沒事情做的於祿,跟著李槐一起下山。

結果山腳遇到了大隋皇子高煊,三人結伴而行,高煊之前就經常來山崖書院逛蕩,聊來聊去,高煊實在跟不上紅棉襖小姑娘的思路,林守一又是冷冷清清的性子,而謝謝經常被那位“蔡家老祖宗”呼來喝去,端茶送水,洗衣掃地,哪裡像是一個修行天才該有的待遇,簡直比丫鬟婢女還不如,於是高煊就跟於祿最熟悉了,時不時會陪著於祿一起在湖邊釣魚。

大隋的這個元宵節,君臣共歡,普天同樂。

李槐為此專程別上了那根刻有“槐蔭”的墨玉簪子,走路的時候高高挺起胸膛,趾高氣昂。

於祿和高煊一左一右護在李槐身邊,倒不是害怕如今還有人欺負李槐,不過是李槐這個小兔崽子,好像天生就有一種奇怪的獨有氣質,土鱉歸土鱉,可就是運氣好,比如像現在,能夠讓一位昔年盧氏王朝的太子殿下,一個如今的大隋洪氏皇子,為他保駕護航。

李槐這燈會看得值了。

山崖書院的書樓內,林守一挑燈夜讀書,突然有些心神不寧,嘆息一聲,放下書本,走到視窗,想起了一位楊柳依依的動人少女。

林守一默默告訴自己,要好好讀書,好好修行,將來……

一想到某些美好的場景,平日裡不苟言笑的林守一,整張臉龐都漾起了溫暖笑意。

英俊少年愈英俊。

紅棉襖小姑娘所在的學舍,也在挑燈,只不過她除了看書,還需要抄書,蘸了蘸墨汁後,李寶瓶滿臉肅穆,高高提起持筆的胳膊,輕喝一聲,以雷霆萬鈞之勢迅猛開工!唰唰唰,能夠把楷體字寫得那麼快若奔雷,也夠可以了,一看就是抄書抄出熟稔技巧的傢伙,寫滿了一張紙後,她就會隨手抹開到一旁,默唸“走你”兩個字。

一位負責今夜巡視書院的老夫子站在視窗,看到這一幕後,哭笑不得,即無奈又心疼,老夫子剛好是小姑娘的授業恩師之一,悄悄轉身離去,沒有打攪小姑娘的抄書大業,只是老人想著以後是不是讓小寶瓶少抄些書?

書院副山主茅小冬,正在自己的屋子裡默默打譜,其實這麼多年顛沛流離,老人最恨自己的幾件事之一,就是捨不得丟了這份愛好。好幾次戒了下棋的癮頭,可每次無意間看到旁人下棋,就挪不開步子,在旁觀戰,往往會越看越不得勁,偷偷腹誹這一手下得真臭,瞧見了妙手,更是心癢癢,一回去就忍不住覆盤全域性,然後就繼續一邊罵自己沒定力,一邊樂哉樂哉下了棋,一些個多年棋友總喜歡拿這個開玩笑,將茅小冬的戒棋調侃為“閉關”,復出為“出關”。

茅小冬今夜拒絕了皇帝陛下的邀請,沒有趕赴皇宮觀看那場火樹銀花燈會,默默打譜。

老人下棋,是某個姓崔的王八蛋教的,更氣人的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尋找最頂尖的棋譜,跟國手切磋棋藝,潛心鑽研各個流派的棋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棋漲得還是慢悠悠,怎麼都下不過崔瀺。

老人收起棋譜和棋子,摘下腰間戒尺,細細摩挲。

以少年皮囊示人的書院崔瀺,先前找過他談了一次,再去找大驪皇帝談了一次,最後找那名說書先生的十一境練氣士談了一次,找茅小冬的時候,老人勸他不要痴心妄想,這麼早就抖摟身份,小心死在大隋京城,到時候連累書院被殃及池魚,茅小冬說得很直接,如果大隋誤以為山崖書院參與其中,然後雙方沒能談攏,那麼他茅小冬第一個出手殺人,將大驪國師絞殺於大隋國境之內。

茅小冬喟嘆道“讀書人,怎麼就成了生意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