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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小街又有雨

裴錢就越沒有底氣,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喊上老廚子都麼得用,還是怪自己那套瘋魔劍法太難練成,否則哪裡容得老王八蛋如此囂張跋扈,早打得他跪地磕頭,給自己師父認錯了。

只是裴錢今兒膽子特別大,就是不願轉頭走人。

粉裙女童扯了扯裴錢的袖子,示意她們見好就收。

裴錢輕輕拍掉粉裙女童的手,昂挺胸,大聲道“老先生,咱們下五子棋,規矩由我來定,誰贏了聽誰的,敢不敢?!”

老人面無表情道“不敢。”

裴錢愣在當場。

老人突然說道“是不是哪天你師父給人打死了,你才會用心練武?然後練了幾天,又覺得吃不消,就乾脆算了,只能每年像是去給你師父爹孃的墳頭那樣,跑得殷勤一些,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裴錢眼淚盈盈,緊抿起嘴,伸手死死握住腰間刀柄。

就在此時,一襲青衫搖搖晃晃走出屋子,斜靠著欄杆,對裴錢揮揮手道“回去睡覺,別聽他的,師父死不了。”

裴錢泫然欲泣道“萬一呢?”

陳平安氣笑道“那就上樓,師父讓他幫你揉拿筋骨,就跟隋右邊當時在老龍城差不多,要不要?我數到三,如果還不回去睡覺,就把你抓上來,想跑都跑不了,以後師父也不管你了,一切交由老前輩處置。”

陳平安剛數了個三。

裴錢就開溜了,一邊跑一邊嚷嚷道“沒有萬一,哪有什麼萬一,師父厲害著哩。”

老人冷笑道“良心也沒幾兩。”

陳平安咳嗽幾聲,眼神溫柔,望著兩個小丫頭片子的遠去背影,笑道“這麼大孩子,已經很好了,再奢望更多,就是我們不對。”

老人搖頭道“換成尋常弟子,晚一些就晚一些,裴錢不一樣,這麼好的苗子,越早吃苦,苦頭越大,出息越大。十三四歲,不小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差不多拿到那本撼山拳,開始練拳了。”

陳平安笑道“反正我才是裴錢師父,你說了不算。”

老人斜眼道“怎麼,真將裴錢當女兒養了?你可要想清楚,落魄山是需要一個無法無天的富家千金,還是一個筋骨堅韌的武運胚子。”

陳平安雙手放在欄杆上,“我不想這些,我只想裴錢在這個歲數,既然已經做了許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抄書啊,走樁啊,練刀練劍啊,已經夠忙的了,又不是真的每天在那兒遊手好閒,那麼總得做些她喜歡做的事情。”

老人問道“小丫頭的那雙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平安搖頭道“從藕花福地出來後,就是這樣了,東海觀道觀的老觀主,好像在她眼睛裡動了手腳,不過應該是好事。”

老人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問過了這一茬,不管答案滿不滿意,立即換了一茬詢問,“這次去往披雲山,談心過後,是不是又手欠了,給魏檗送了什麼禮物?”

陳平安有些尷尬,沒有隱瞞,輕聲道“一塊杜懋飛昇失敗後墜落人間的琉璃金身碎塊。”

老人是見過世面的,直接問道“多大。”

陳平安回答道“孩子的拳頭大小。”

陳平安本以為老人要罵他敗家,不曾想老人點點頭,說道“不能只欠魏檗的人情,不然將來落魄山眾人,在心境上,被你連累,一輩子寄人籬下,抬不起頭來看那披雲山。”

老人又問,“知不知道我為何兩拳將你打到溪畔的阮秀身前?”

陳平安搖頭。

老人說道“阮秀當年跟隨粘杆郎去往書簡湖,知道吧?”

陳平安點頭道“差點碰面。”

老人嗤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宰了一個大驪勢在必得的少年?連阮秀自己都不太清楚,那個少年,是藩王宋長鏡相中的弟子人選。當初在芙蓉山上,大局已定,拐走少年的金丹地仙已經身死,芙蓉山祖師堂被拆,野修都已斃命,而大驪粘杆郎卻完好無損,你想一想,為何沒有帶回那個本該前途似錦的大驪北地少年?”

陳平安是真不知道這一內幕,陷入沉思。

老人洩露了一些天機,“宋長鏡相中的少年,自然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天才,大驪粘杆郎之所以找到此人,在於此人早年破境之時,那還是武道的下三境,就引來數座武廟異象,而大驪向來以武立國,武運起伏一事,無疑是重中之重。雖說最後阮秀幫助粘杆郎找了三位粘杆郎候補,可其實在宋長鏡那邊,多多少少是被記了一筆賬的。”

陳平安疑惑道“跟我有關?”

老人差點又是一拳遞去,想要將這個傢伙直接打得開竅。

陳平安心有所動,已經橫移出去數步,竟是逆行那撼山拳的六步走樁,並且無比自然。

老人稍稍消氣,這才沒有繼續出手,說道“你只爭最強二字,不爭那武運,可是阮秀會這樣想嗎?天底下的傻閨女,不都是希望親近的身邊男子,儘可能得到萬般好處。在阮秀看來,既然有了同齡人,蹦出來跟你爭搶武運,那就是大道之爭,她是怎麼做的,打死算數,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陳平安神色黯然。

老人一手負後,一手摩挲欄杆,“我不亂點鴛鴦譜,只是作為上了歲數的過來人,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拒絕一位姑娘,你總得知道她到底為了你做了哪些事情,知道了,到時候仍是拒絕,與她原原本本講清楚了,那就不再是你的錯,反而是你的本事,是另外一位女子的眼光足夠好。可是你如果什麼都還不清楚,就為了一個自個兒的問心無愧,看似鐵石心腸,實則是蠢。”

老人轉頭問道“這點道理,聽得明白?”

陳平安點點頭,“聽得明白。”

老人又問,“那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