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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夜歸人

陳平安無奈道“我只是玉圭宗的客卿,曹沫這個名字,又不在神篆峰的山水譜牒上邊,大亂一起,又去不得第五座天下,就只好躲起來了。如今世道太平了,才敢下山遊歷。”

眾多修士,就沒一個臉色好看的。

從先前防賊一般的視線,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唾棄鄙夷。

骨頭極硬的玉圭宗,怎麼收了這麼個客卿。莫不是那桐葉宗的客卿吧?

那個女子劍修說道“客卿信物呢?!”

只見那少年眨了眨眼睛,“玉圭宗姜宗主當年邀請我和6舫,一起去往神篆峰助陣,我怕死,沒敢去,就飛劍傳信玉圭宗,交還了那枚珍圭。”

蘆花島老金丹微微訝異,“6劍仙難道不曾兵解離世?”

少年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的言多必失,不再言語,只是兩撥修士虎視眈眈,猶豫了半天,才說道“6舫曾經與我一起遊歷藕花福地,都在鳥瞰峰修行,只不過我更早離開福地。”

老金丹顯然對玉圭宗和桐葉洲極為熟悉,這會兒開始與大瀼水三位劍修以心聲交流。

老金丹最後說道“最後一個問題,勞煩曹仙師說一說那位6劍仙,懇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且一定要慎言,我與姜宗主和6劍仙,都在一張酒桌上喝過酒!”

那少年有些惱火,轉過頭,伸長脖子,“你們煩也不煩?!你們怎麼不乾脆打死我算數?來來來,用飛劍往這邊砍,好個大瀼水劍修,如此行事跋扈,虧得姜宗主私底下與那為情所困的6劍仙煮酒論英雄,說你們南婆娑洲,一眾劍仙當中,曹曦之流,給他提鞋都不配,唯有大瀼水元劍仙,才是人與劍,共風流,當得起他的一杯敬酒。”

三位大瀼水劍修,立即神色和悅幾分。

自家宗門,自家師長,能夠被玉圭宗宗主如此敬佩,豈能不讓人由衷開懷。

只是他們眼神深處,又有幾分黯然神傷。

大瀼水,總計五脈,並非全部劍修,只有一脈,傳自劍仙元青蜀。

那老元嬰劍修一揮袖子,似乎覺得這個貪生怕死之徒,太過礙眼,早早滾蛋。

陳平安將玉竹摺扇別在腰間,再一次對那三位劍修遙遙抱拳,御風離開蘆花島,去往桐葉洲,先去玉圭宗看看。

姜尚真還活著,還當了玉圭宗的宗主?

不愧是落魄山的記名供奉。

在蘆花島,陳平安什麼都沒有多問。

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不想聽說的不想知曉的,肯定也攔不住。

那位大瀼水元嬰劍修,隱匿氣息,以水遁之法,遙遙跟蹤自己。

陳平安假裝不知。

只是在一炷香過後,心念微動,運轉五行之屬本命物的那枚水字印,施展了一門闢水神通,轉瞬之間就逃出了那位元嬰的視野。

老劍修返回蘆花島,說道“應該不是什麼妖族,但我們還需要分別飛劍傳信雨龍宗和玉圭宗,曹沫此人深藏不露,多半是一位元嬰修士,而且極其擅長水法,難怪能上當玉圭宗的客卿,多半是真的覬覦造化窟而來。”

那女子劍修憤懣道“桐葉洲這種人最多!逃命的能耐,天下第一!如今倒好,沒仗打了,一個個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佔便宜了,隨便打殺幾個中五境妖族,就敢讓書院記錄戰功。”

蘆花島老金丹感慨道“說句難聽的,貪生怕死,躲在山中,總好過當年那些依附妖族畜生、大肆為惡的王八蛋。”

老劍修冷笑道“偌大一座桐葉洲,十山九空,見勢不妙,跑了大半,活該如今被寶瓶洲修士南下,大舉滲透,還有臉成群結隊去中土文廟討要公道?換成我是那文廟聖賢,早一個大嘴巴摔過去了。”

蘆花島老金丹,沒來由想起當年那個奇奇怪怪的青衫劍客。是蠻荒天下的妖族,還是那大名鼎鼎的託月山百劍仙之,斐然,卻護住了蘆花島一人不死,劫後餘生的感激,只能深埋心底,沒辦法說半個字,其實這些年裡邊,蘆花島沒少挨白眼,只比雨龍宗和桐葉宗稍好幾分,這份委屈,找誰說理去?好像也沒法說一句。

陳平安行走在海上,風雪又起。

風雪茫茫,煢煢孑立,四顧全疑在玉京。

陳平安當下袖中多出了一件咫尺物,也沒什麼好憂慮的,是崔瀺贈送,並未設定山水禁制。

環顧四周,確實並無修士窺探之後,陳平安這才摘下白玉簪子。

陳平安打破腦袋,都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回事。

當他心神沉浸其中,現破碎小洞天裡邊,住著一幫劍氣長城的孩子,都是劍仙胚子,大的七八歲,小的四五歲。

這些孩子相互間都很熟稔了,畢竟在白玉簪子裡邊的小洞天,相依為命。

小洞天轄境不大,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除了屋舍,山水草木,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醬醋,什麼都有。

甚至還有一塊用以磨礪飛劍的斬龍崖,山水祠廟外邊的柱礎大小,價值連城。

陳平安剛好從咫尺物取出其中一艘符舟渡船,其中,因為裡邊渡船總計三艘,還有一艘流霞舟。陳平安挑選了一條相對簡陋的符籙渡船,大小可以容納三四十餘人。陳平安將那些孩子一一帶出小洞天,然後重新別好白玉簪。

一個雙手負後的男孩,高高揚起腦袋,微微皺眉,“你是何方神聖?隱官何在?”

“我就是陳平安。”

陳平安蹲在地上,伸手揉了揉眉心,“報名字。”

五個小男孩,何辜,程朝露。白玄。於斜回。虞青章。

四個小女孩,賀鄉亭,姚小妍,納蘭玉牒,孫春王。

下五境劍修七個,洞府境劍修兩個,白玄,玉牒。

陳平安說道“第一,不許對任何人說自己的家鄉。我接下來每天都會教你們寶瓶洲和桐葉洲的兩種雅言。”

何辜雙臂環胸,氣呼呼道“憑啥不說家鄉,丟你臉啊?怎麼當的隱官大人,早知道就把你名次墊底了。學什麼雅言,不稀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