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七百九十二章 仙人術法

老劍修於樾除外,對於兩邊的外人而言,這場變故,確實意外。

事出突然,從那一襲青衫毫無徵兆地出手傷人,到密雲謝氏客卿的玉璞老劍仙,祭出飛劍救人不成,收回飛劍,再起身言語,不過幾個眨眼功夫,那位出身中土宗門的簪花俊公子,就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所幸頭頂所簪那朵出自百花福地的梅花,依舊嬌豔,並無半點折損。而於樾不知怎的,好像還與那年輕容貌卻脾氣極差的“高人”聊上了?雖然不知聊了什麼,但看那於樾又是抱拳又是笑臉,遇上某位嬉戲人間的山上前輩了?

那個斜臥飲酒喜歡-吟詩的謝氏貴公子,悚然挺身而坐,使勁拍打膝蓋,大聲疾呼道,“突兀而起,仙乎?仙乎!”

修士境界高不高,是一回事,打架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術法神通,行雲流水,身姿縹緲,寫意通神,才是真本領。

換一種說法,就是這位出身密雲謝氏的豪閥公孫,喜歡漂亮的出手,好看第一,得有仙家氣度,風流沛然。

比如自家那位席客卿,劍仙於樾的傾力出劍,就很得人心。

於樾神色尷尬,繼續以心聲與年輕隱官說道“隱官別理睬這小子,缺心眼不假,心不壞的。”

陳平安笑道“看得出來。”

畢竟是喜歡打油詩的同道中人。

於樾這邊,主要是三個豪閥姓氏,相對還比較安靜,選擇作壁上觀的意圖比較明顯。

只有邵元王朝的仙霞朱氏,那位不知道與朱枚是什麼關係的年輕女子,比較沒心沒肺,依舊沒有選擇心聲言語,直接開口與那謝氏公子笑問道“看得出什麼境界嗎?”

男子笑呵呵道“看得出不是下五境練氣士。”

女子嫵媚白眼,繼而轉頭望向那位青衫男子,有些好奇,九真仙館那個可憐蟲,好歹是位保命功夫極好的金丹修士,還是觀主嫡傳,心愛弟子,怎麼落得跟小雞崽兒差不多下場,任人拿捏?

中土神洲這邊,天才輩出,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心比天高。至於山上各家的老祖師,其實不太介意同齡人之間的鬥毆,可如果是年齡懸殊,有人仗著歲數積攢出來的境界,老人欺負晚輩,就很犯忌諱了。她怎麼看,都覺得那個瞧著年輕、出手狠辣的青衫客,年紀不會小,至於到底幾百歲,就不好猜了。一個能夠與老玉璞於樾“眉來眼去”的傢伙,兩三百歲的年輕元嬰劍仙?還是一位五百歲往上走、只是面相年輕的玉璞老劍仙?

荷花城那位能夠緊隨於樾出手相救的年輕修士,尤為神情凝重。

山上隨便趟渾水,其實後患無窮。

早知道對方能夠無視於樾的飛劍“驚鳥”,他方才絕對不會冒失出手。

可是金甲洲荷花城,與中土大雍王朝的九真仙館,世代交好,商貿更是往來頻繁,於情於理,都該出手。

以往雙方是平起平坐的關係,可那金甲洲一役,荷花城雖然艱難保住了山頭不失,但是元氣大傷,損失慘重,以至於自家城主,都不得不打破誓言,次離開荷花城,跨洲遠遊中土,主動找到了那個她原本誓此生再不相見的涿鹿宋子。

出身眉山劍宗的年輕女子劍修,一手攥住腰間抄手硯,一手掐劍訣,與一眾好友心聲言語道“是位深藏不露的劍修,方才對方隔絕天地的手筆,極有可能,是謫仙山柳劍仙最拿手的雷池劍陣。先前那一手符籙術法,是此人的障眼法。”

那個肩頭趴著只吐寶小貂的梅花庵仙子,有些花容失色,忍不住顫聲道“要不要我開啟鏡花水月,免得此人出手無忌,隨便出劍殺人?”

荷花城男子嘆了口氣,“千萬別去火上澆油,我們只能靜觀其變。忘了嗎?劍仙殺人,是最不講究什麼規矩忌諱的。”

梅花庵的女修輕聲道“這是文廟附近,劍仙也不敢隨便殺人吧。”

那男子無奈,只好耐心解釋道“劍仙飛劍,當然可以一劍斬人頭顱,但是也可以不去追求立竿見影的效果啊,隨便留下幾縷劍氣,隱匿在修士經脈當中,看似輕傷,其實是那斷去修士長生橋的兇狠手段。而且劍氣一旦滲入魂魄當中,只是攪爛些許,即便長生橋沒斷,還談什麼修道前程。”

眉山劍宗的那位金丹劍修,點頭道“確實很像仙人柳洲的劍陣。”

柳洲擅長以飛劍金穗,畫雷池禁地。練氣士身處其中,就會被劍氣天地壓勝。練氣士對上境界相當的劍修,本就已經萬分吃力,再有陣法禁制,此消彼長,更是雪上加霜。

難道這位“年輕”劍仙,與那喜好弈棋的仙人柳洲,師出同門?或是謫仙山某位不太喜歡拋頭露面的老祖師?

果真如此,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眾人諸多細微處的神色變化。

陳平安都一一記下。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眼睛裡,臉上的細微處,那些未說之話,反而比開口所說言語,更接近真相。

陳平安瞥了眼遠處一位相貌清癯的老者,好像是流霞洲渝州丘氏的客卿,坐在兩位年輕人旁邊,先前一直在欣賞鴛鴦渚風景,手邊有木盒開啟,裝滿了不用樣式的刻刀,沒有垂釣,始終在雕琢玉石,山水薄意的路數。在陳平安以劍氣造就一座金色雷池小天地後,其餘修士,無論是術法還是心意,一觸劍氣即潰散,一個個知難而退,只有這位老者能夠觸及雷池劍陣而不退,手腕一擰,刻刀微動,有那抽絲剝繭的跡象,只不過老人在猶有餘力的前提下,很快就中途放棄這個“問劍”舉動。

此刻察覺到陳平安的打量視線,老人微微一笑,以心聲歉意道“方才破陣舉動,是習慣使然,懇請劍仙不要多心,事後我以這枚即將完工的山水薄意隨形章,作為賠罪。”

陳平安心聲答道“無功不受祿,先生也無需多想,山水相逢一場,人情薄意輕雕琢,點到即止是佳處。”

行走山上,其實很多時候,都不用退一步,可能只需要有人主動側個身,獨木橋就會變成陽關道。

老人微微訝異,點頭笑道“不曾想劍仙前輩也是金石行家,幸會,在下林清,師從楊璿。”

陳平安眼睛一亮,立即改變主意,說道“林先生的那枚隨形章,我就笑納了。”

不曾聽說林清,但是對楊璿這個名字,陳平安卻是如雷貫耳,此人出身老坑福地,喜歡在得意作品上落款一個“璇”字,價值千金。

楊璿之於符籙於玄宗門轄下的那座老坑福地,就像擔任姜氏樣式房掌案的曹家之於雲窟福地。

都屬於相互成就。

營造世家的樣式曹,一代代人,打造出了雲窟福地十八景。楊璿則僅憑一己之力,就幫助老坑福地的幾種獨有玉石,成為浩然天下文房清供的必備之一。

一座山頭的建立,靠開山祖師的修為、境界、人脈。

但是一座宗門的真正底蘊,還要看擁有幾個楊璿、樣式曹這樣的聚寶盆。

自家落魄山,如今就已經有了一個半。

蓮藕福地的狐國之主沛湘,暫時還只能算半個。

至於那“一個”,當然是身負神通的掌律長命了。

陳平安主動說道“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夠拜會楊師,厚顏登門,好討要幾件玉山子,以鎮家宅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