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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明白

大幾千年的修道歲數,遇到不對付的飛昇境大妖,沒有二十,也該有雙手之數,打不過,各自都是直接跑路,跑不掉就是個死。而且哪個不比這個不知姓名的傢伙,難纏百倍?好不容易逮住個境界夠高、偏是廢物的好對手,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老子今天要是還不曉得珍惜,還不得挨雷劈?!

萬一給老瞎子聽了去,就老瞎子那小肚雞腸小心眼的,還不得來一手抽筋剝皮?

小天地的天幕處,金色雲海隨之緩緩凝聚,雷聲滾滾,驚心動魄。

饒是芹藻這幾位仙人,都覺得再這麼打下去,多半就要處境不妙了。

說不定整個鴛鴦渚,偌大一座島嶼,都要被那道術法給一掃而空。

法相眉心處的那祠廟門口,南光照真身,七竅流血,慘狀至極,一件好不容易提升為仙兵品秩的“龍王”水袍,出現大片的鮮紅,顯然南光照已經傷及大道根本,都來不及以術法收拾慘狀,大怒道“嫩道人!你真要與我玉石俱焚?!”

可是南光照的心聲言語,則要“婉轉”幾分,強自鎮定,試探性問道“道友,你我不如就此作罷?雲杪一事,非但不會再管,事後我必有補償,總之都可以商量。”

黃衣老者嗤笑一聲,老子今兒真是長見識了。認輸不成,就要談錢了?

在蠻荒天下,可沒這些花花腸子。打架之前,不太講究什麼狗屁香火情,祖師堂又有哪些掛像,什麼豐功偉績。打架之後,更不用求饒,運道不濟,技不如人,就乖乖受死!

如果認慫管用的話?老子需要在十萬大山那邊當條看門狗?!

眾人只聽那黃衣老者放聲大笑道“架才打了一半,你分明還有恁多手段,打算藏藏掖掖帶進棺材啊,不拿出來顯擺顯擺?!怎的,瞧不起嫩道人?”

右手抬起那把雷電交織的雪白長刀,以左手輕輕一抹,在掌心攥出一粒雷電凝練的光球,丟入嘴中,大嚼如同佐酒菜,嫩道人冷笑道“我這地盤,可不是拿來給人看熱鬧的,不如由你起座天地,換地方打,痛快些,分生死。”

在文廟這邊切磋道法,其實誰都束手束腳。先前陳平安與仙人云杪的那場廝殺,雙方一樣需要處處留力,極其拿捏分寸,免得殃及池魚,需要顧忌鴛鴦渚眾多修士的安危。

中土神洲的歷史上,有過一場兩位劍仙突兀而起的搏命,方圓百里之內,劍光無數,多達百餘位修士,根本逃脫不及,結果都被雙方飛劍帶起的凌厲劍光,給串成了糖葫蘆,那兩道劍光消散之時,就是無辜修士魂魄攪爛之際。

其中一位,原本身居高位,是一座宗門仙府的掌律祖師,結果被宗門從山水譜牒剔除名字,淪為一位不得不流竄四方的山澤野修。而此人正是遊歷中土的金甲洲劍仙,司徒積玉。再後來,司徒積玉就乾脆去了劍氣長城。

南光照繼續心聲道“嫩道人,你我無冤無仇,何必非要分個生死,再打下去,對你我都無半點好處。”

南光照哪裡想得到,這位黃衣老者,在家鄉那邊,早習慣了只要出手,分勝負就是分生死,更想不到嫩道人如此兇悍出手,只是是因為實在窩囊太久,憋了一肚子氣。

嫩道人譏笑道“唧唧歪歪像個娘們,老子先打你半死,再去收拾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崽子。”

嫩道人倒不至於覺得真能徹底打殺眼前這位飛昇境,讓對方跌個境,就差不多了。

用自家公子那位李大爺的話說,就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按照嫩道人以前的廝殺風格,哪裡會廢話半句,打死了,吃幹抹淨就算完事。

因為離開蠻荒天下後,這一路遊歷,吃喝很香,睡覺安穩,經常見那李槐翻閱幾本破爛不堪的江湖演義小說,裡邊那些威震武林的江湖名宿,或是行俠仗義的白道豪傑,與人切磋之時,話都比較多,用李槐的話說,就是打鬥雙方,擔心一旁看客們太無聊,雙方若是悶頭打完一場架,不夠精彩,喝彩聲就少了。嫩道人聽完之後,覺得很有道理。

南光照臉色陰沉,不再心聲言語,撂了一句狠話,“嫩道人,別給臉不要臉!”

嫩道人嚇了一大跳,難不成眼前這個傢伙,是個深藏不露的?

一時間驚疑不定,只是再一想,去你孃的,一個連文廟議事都沒資格的老王八,能厲害到哪裡去?

你當自己是董三更,還是阿良啊?

那個阿良,當年只因為自己悶得慌,隨便一爪子拍傷了個過路劍修,連那本命飛劍都沒拍碎,鬧著玩而已。畢竟自家十萬大山跟那劍氣長城,雙方井水不犯河水。結果阿良就在十萬大山裡邊,追著他砍了幾千裡,最後連老瞎子都看不過去,出手了,捱了阿良接連十八劍。

仙霞朱氏那女子,看了眼那位御風懸停的青衫劍仙,收回視線後,與一旁正在飛快翻閱詩集的密雲謝氏俊俏公子哥,輕聲問道“謝緣,你覺得此人年紀多大?”

謝緣正忙著從那部心愛詩集當中尋找靈感,吟詩一事,最講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給女子打斷了詩興,他哀嘆一聲,抬起頭,看了眼遠處的黃衣老者,隨口說道“怎麼都該是活了幾千年的高齡了。”

女子氣笑道“不是說他!”

謝緣呆了一呆,哈哈笑道“你說那位兼修雷法的青衫劍仙啊,要我猜啊,至多百歲,與那金甲洲的‘劍仙徐君’差不多,都是咱們浩然應運而生的劍道大才,不過咱們眼前這位,更年輕些。”

老劍修於樾聽得直翻白眼,憋得難受,又不好與謝緣直說真相,眼前這位青衫劍修,就是你這小瓜皮心心念唸的那位隱官,那個讓你謝緣高呼“見面需要俯拜三拜”的那個人。

浩然天下最頂尖的豪閥,尤其是涉及跨洲渡船去往倒懸山、與劍氣長城有商貿往來的門閥世族,對於那個曾經現身春幡齋議事堂的年輕隱官,其實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但是所知不多,十分粗略,因為劍氣長城那邊管得太嚴,比如皚皚洲密雲謝氏,就只能透過各種山上渠道,尤其是與劉氏世代交好、姻親不斷的緣故,得知那位接替蕭愻位置的末代隱官,很會做生意之外,而且氣勢極重,次現身倒懸山,身邊就跟著一大撥本土和外鄉劍仙,那可是十數位戰功累累的實打實劍仙!

李寶瓶原本有些擔心李槐,會不會被那場山巔鬥法給波及,不料李槐跟個沒事人一樣,穩穩當當站在原地,一個人在那邊嘀嘀咕咕,唸唸有詞。

完蛋了,打輸了還好說,大不了拉著嫩道人腳底抹油,實在不行,反正有陳平安在,只要躲在陳平安身後,萬事好說。

可這要是打贏了,給陳平安幫倒忙不說,嫩道人豈不是要山上結仇?再連累自己被人盯著,江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所以李槐試探性用心聲言語道“嫩老哥,咱們能不能認輸啊?不然以後行走江湖,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膽,擔心吃悶棍。”

嫩道人如遭雷擊,硬著頭皮,假裝沒聽見李大爺的暗示。

老子這場架打得不痛不癢,手還沒熱呢!

嫩道人手上動作愈,狠辣出刀,雷霆萬鈞。

逼著那個飛昇境要麼跪下磕頭,認輸才有誠意,要麼乾脆去往對方的小天地,酣暢淋漓廝殺一場。

再一想,嫩道人好像又捱了一記天劫,他孃的,如今自己這小天地,他與李槐,當然隨便言語。只是李槐,怎麼可以無視天地重重禁制,與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