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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恩

主子所說的那裡,是城西邊上的一座無名山墳,只有一個墳包,沒有立下墓碑,不知道里面埋葬的是誰。

每年清明重陽,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主子都會親自祭墳,而且必定會帶著剡溪茗茶前來。

年輕內侍不知道自己主子在祭拜的是什麼人,但現在不是清明也不是重陽,主子為何突然要去祭拜呢?

第二天恰好天放晴,雪後初霽,大雪化成了寒氣,其實會讓人覺得更冷。

年輕內侍原本是不想出門的,擔心著自己主子的身體,不住勸道“老爺,外面天冷風寒,您還是不要外出了吧,可以改天再祭拜,想必那人泉下有知,也不會責怪老爺的。”

不過他看到主子穿著整齊肅穆的黑『色』衣裳,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

果然,他聽到自己主子這樣說道“帶我去吧,無須多說了了。”

在年輕內侍外出準備的時候,裘恩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過,那一個人,何須我前去祭拜呢?”

況且,那墳墓只是衣冠冢,裡面只是一件染著血的鳴蛇服而已,就算他每年去祭拜,泉下那人能否收到他的祭奠呢?

雖則這樣想著,裘恩還是頂著刺骨的寒意,來到了城西那一座無名山墳前。

隨後,他將上好的剡溪茗茶拿了出來,還讓年輕內侍生火煮了茶水。

熱水一泡,剡溪茗茶的香氣便嫋嫋飄逸出來,那悠遠持久的茶香,彷彿能為這裡帶來許多暖意。

雖然裘恩不品茗,但聞著剡溪茗茶的香氣,心情不由得舒暢了許多,年邁的面容是帶著一絲笑意,面容看起來更加憨厚了。

誰能想得到,這樣一個憨厚的老人是狠辣無情的內侍領和儀鸞衛副將軍呢?

裘恩揮了揮手,讓年輕內侍退遠,然後拿起一杯剡溪茗茶,緩緩灑在了地上,開口說道“廠公,屬下來看您了……不過這是屬下最後一次來看廠公,還請廠公不要見怪。”

裘恩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雖然他年紀還不大,但是陳年積聚的暗傷、時刻不止的苦心憂思,這都加了自己的衰老,他明顯覺得,自己的身體不行了。

其實一個人什麼時候會死,自己最清楚了。

裘恩半眯起眼,看向了這座不起眼的墳包,時不時傾灑著茶水,臉上微微笑著。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廠公出事的情形。那個時候,就連廠公自己也不知道會中伏身死吧?

想到這裡,裘恩臉上的微笑稍頓,反而出現了一絲戾氣殺意。

唯有這個時候,他才像曾經領著儀鸞衛副將軍之職的人,像是一個滿手血腥的人。

這些殺氣很快就消散了,裘恩依然微笑著,說道“廠公,三年前先帝駕崩了,不知道廠公在下面可見著先帝了?”

說到先帝的時候,裘恩語氣裡絲毫沒有尊敬,反而帶著一種深深的冷嘲和恨意。

“想必先帝這樣的人,會下十八層地獄,廠公必然是見不著的吧,見不著也好……”裘恩這樣說道,顧不得地上的嚴寒,坐在了地上。

天氣很冷了,就算剡溪茶香也不能驅散這些嚴寒。

裘恩仍舊看著這座山墳,腦中想起了許許多多事情。

大概,人快死的時候,就總會想起過去那些事情吧?

他記得,廠公中伏身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寒冷冬天。

緹騎費近心神,最終從左翊衛那裡搶回了廠公的屍身,為了避免有人作賤廠公,唐玉等人將廠公的屍身火化,那樣俊美無儔時世所罕見的人,最後化成了一罈骨灰,埋在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廠公,唐玉死了,沈直死了,朱離死了……屬下不知道您的骨灰在什麼地方,只能設了這樣的一個衣冠冢,希望廠公能聞到剡溪茗茶的香氣。”裘恩這樣說道,渾濁的眼睛裡有懷念,更多是一種悵然。

是啊,廠公已經死了二十餘年了,沈直、唐玉等這些緹騎也死了十餘年了,已經沒有什麼人能記得緹事廠了吧?

只有他還記得,還記得那些兄弟,還記得廠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