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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這聲質問落在藺岐耳中, 竟將他推入一種茫然未知的境地。

像置身秋日煙雨底下,清冽冽又霧濛濛。

逼仄酸冷到說不出話,連如何張口都忘了。

緊接而至的是陣詭異且僵硬的沉默。

沒人出聲。

突來的死寂也使他開始注意起其他東西——

他看見兩點暗淡的明黃。

不真切, 似是浮沉在夜間的螢蟲。但又一動不動, 冷冷凝視著他。

終於, 那兩點明黃動了。

是太崖在往前邁步。

等他走出那涼亭, 藺岐終於看清他的面容。

兩抹明黃源自那對蛇瞳。

瞳仁間擴裂出一條針狀的縫, 漆黑無光。或許正因此,才使他的眼神看起來格外冷淡。

藺岐從那瞳仁間模糊窺得一些情緒, 他說:“適才歉言字字出於真心, 沒有做張做勢的意思。”

“哦, ”太崖哧地笑了, “險些忘了, 這天底下沒真心的僅本君一人, 我又怎敢質疑起別人的心思來?要叫旁人聽去, 怕是還要給我加一條無端惹事的罪名。要給你賠不是麼?從何處賠起, 不該說些了斷師緣的話,還是誤會你拿腔拿調?又或者一應俱全,從當年見面那日算起, 一樁一件數清我的過錯,挨個兒跟你躬身道歉。”

他從容不迫地說著, 臉上帶有習慣性的笑。

乍一聽和平時無異,甚還帶些逗趣話。

可字字句句都透出寒刀般的刻薄。

藺岐從沒見過他這樣, 更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冷靜下來, 開始剖析起來龍去脈。

昨天道君雖有斥責之意, 但遠沒有到這種地步。

除非是出了其他事。

其他事……

思緒漸清,藺岐語氣平靜地說:“道君是目睹了不該窺視之物, 故此眼下動怒?”

“不該窺視之物……”太崖將手攏在袖間,斜靠著涼亭邊的柱子,“你當我是天邊鳥雀,也不管屋裡屋外的人在做什麼,興致起來了便落在窗邊枝頭上亂看,嘰嘰喳喳地瞎叫?玉衡,你高看我了,我斷是聽不得那鳥雀亂喘瞎哼,只嫌聒噪刺耳,又如何會學他。”

說到最後,甚還有意無意地蔑笑一陣。

藺岐聽出他是在排貶自己。

他抿緊了唇,冷聲道:“道君有何話不妨直說,何苦拿些刻薄話奚落我。”

“又將公子岐得罪了。”太崖輕笑,已是口不擇言,“該如何賠罪?去赤烏討一封追殺令麼?——這倒是好,便將我的腦袋懸賞出去,早早死了,也免得在你面前說些刻薄話。”

藺岐的手已攥得指節泛白。

他再不願說些拐彎抹角的話,正欲與太崖坦言,卻見他突然從袖裡抽出手。

眼下已大亮,沒出太陽,天際泛著灰濛濛的白。

暗淡天光下,眼前忽襲來幾抹黑影。

藺岐瞳仁稍緊。

是太崖藏在扇中的暗器。

放在平日,那暗器出現的瞬間他便能躲過。

可現下卻慢了步。

側身避開時,那黑影卷裹著勁風,正好擦過側頸。

應是打在了奚昭咬過的地方,擦出灼痛的同時,還引起陣刺麻痛意。

“錚錚——”幾聲,那些暗器接連釘入身後的樹上。

藺岐捂住側頸,須臾便感受到有溫熱的溼意溢過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