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出聲的薛秉舟突然冒了句:“強詞奪理。”
月楚臨笑意稍斂,但視線仍然追隨著奚昭的身影。
看他那般緊盯著人不放,薛無赦心裡越發不爽。
他道:“人都已上了往生橋,再無折返的道理。不論與她關係好壞,還是由她去吧。下輩子做花做草,做人做獸,你我都干涉不得。”
他現下都不清楚奚昭到底怎麼惹著了月楚臨,便有意點明亡魂前路未知,以此消解月楚臨的不快,省得他繼續找她麻煩。
薛秉舟接著說:“這回哪怕寫信去酆都,也不會有人幫你追查亡者往生後的下落。”
“我知曉。”眼見著奚昭已走至一半,月楚臨輕聲說,“二位當日便是在此地,親眼見著師長父母上了往生橋嗎?”
兩人同時一怔。
相視間,皆在對方眼中看出些許錯愕。
他說得不錯。
當日身亡後,他倆的魂魄被引至鬼域。同他們一道下來的,還有父母師長的亡魂。
父母在世時,鮮少為何物棄下臉面。身亡成鬼了,卻反覆哀求,為的便是能見鬼王一面。
待見著王上了,便將他二人推至身前,問鬼域可否留人,以免受輪迴之苦。
鬼王見他倆資質不錯,也有意留下他倆。
他倆那時還不懂什麼往生輪迴,只聽得父母說終有一日會來找他倆,便留在了此處。
一待就是數百年。
眼見他倆神情恍惚,月楚臨又繼續道:“不知當日行兇的人,可上了往生橋?”
二人又作微怔。
沒有。
自是沒有。
他們眼見著師長父母赴往生,卻未見著那要了劍派上下三百多條性命的小師叔。
月楚臨的聲音溫和,有如潺潺流水般落在耳畔:“那人還在獄中受苦,是麼?”
是。
當日戾氣沖天,肆意行兇的人,到了鬼域卻一派狼狽。
身負著千斤重的鎖鬼鏈,踉蹌著跪伏在他倆身前,嘴上說著什麼不是有意,是叫邪祟一時附身,佔去了心神才會衝動行事。
千斤重的鏈子壓得他膝陷石地,卻不住向他們討要著原諒。
到如今,他還在無間地獄中飽受折磨。
日夜不停,永無終日。
月楚臨:“二位的師長父母倘若知曉,也能消解幾分苦澀。”
兩人的注意力被他這一聲輕語帶回。
回神後,他倆齊齊看向往生橋。
卻見橋上已無奚昭的身影。
薛無赦正想著她多半已被法陣送回了無常殿,便聽月楚臨道:“昭昭的魂魄我已看見了,有勞兩位,再不作叨擾。”
話落,他折身踏回了那漆黑縫隙中。
“兄長,”薛秉舟說,“現下回無常殿嗎?”
薛無赦卻沒動。
他眨也不眨地盯著月楚臨的背影,目光一移,落在那人的手上。
以前就聽月郤說過,他哥擅使劍,向來最為愛護那一雙手。
可眼下,他的手——幾乎每一根手指都纏滿了白布。白布縫隙間隱見些許血跡滲出,頗為怪異。
盯著那手看了半晌,薛無赦眼皮一跳,忽覺不對。
他三兩步上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