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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室 第5節

回去之後,秋月立即將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溫庭姝。

聽聞秋月說要去青花巷,溫庭姝心口猛地一跳,蹙眉問道:“去那做甚?”

秋月看溫庭姝的臉色便知道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拽了下她的衣袖,慫恿道:“小姐,我們什麼也不做,就往那巷子走一遭。白天宋公子在書院,肯定不會去那裡的。”

溫庭姝知道這丫頭愛玩愛湊熱鬧,還總是做些荒唐的事來,便偏了偏身子,粉頸微低,“不去。”

她嘴上說得乾脆,但心情卻有些複雜。一方面她自小學的禮儀規矩警示著她,她不應該這般,不能夠那般,可越是壓抑,內心深處越有股反抗情緒在作祟。

不應該,不能夠,可她那克己復禮,被人人稱讚守禮君子的未來夫婿,為何卻能夠如此出格的事來?

“小姐,您現在不敢去,以後嫁到了宋府,怎麼有膽子和那小狐狸精鬥?”秋月一手叉著腰兒說道,先前她家小姐要聽那小狐狸精的住處,便以為她要擺佈那小狐狸精的。

溫庭姝語滯。也不知這丫頭腦子裡在想什麼,妻為貴,妾為賤,貴賤之間有何好鬥的。宋清為世家子弟典範,他以後若是寵妾滅妻,那丟臉的是他又非自己。而嫁為人婦,不得犯妒忌一條,若犯了,錯的便是她。溫庭姝無奈一笑,未與她說自己的想法,只是道:“這並非敢不敢的問題。只是如今我還未曾嫁入宋府,於禮不合。”

秋月,“奴婢可不知道,禮法中有規定女子不可能去瞧未婚夫婿養的外室?”

“小姐,你真的看到過有這一條麼?”

“……”溫庭姝又是語滯,思索片刻之後,好笑道:“真是拗不過你這討厭的丫頭,去就去吧。”

溫庭姝以拗不過秋月的理由遮掩了自己內心的那點隱秘心思,她其實不怕撞見宋清,畢竟真撞上的話,那心虛的該是宋清,而非她。

溫庭姝令人在青花巷巷口對面的一爿茶館停了轎子,周邊都是石街古巷,別具一番格調,秋月與轎伕等人說要與小姐去逛街,給了他們足夠的銅板,讓他們進茶館裡喝茶休息等待,轎伕們歡歡喜喜的去了。

汴陽習俗,未婚女子出門需戴面紗,或戴帷帽,不過時至今日,也就只有大家閨秀才會遮面,平常人家的女子出門幾乎都是拋頭露面。

溫庭姝戴了面紗,與秋月進了青花巷,沒行多久,便來到宋清的私宅大門前,這所宅子看起來不大,但勝在古香典雅,周邊環境靜謐幽雅,槐蔭遮天蔽日。

溫庭姝此刻對這宅子以及裡面住的人並無興趣,只擔心有人路過,看到她們。

溫庭姝纖手緊著羅帕,捂著如小鹿亂撞的心口看了那緊閉的大門一眼,便與秋月說要走。

秋月卻拽住了她,神秘兮兮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掀開蓋在籃子上的粗麻布,笑嘻嘻地說道:“小姐,你看。”

溫庭姝這才知道那籃子裡面裝的是何物:發臭的雞蛋鴨蛋和爛菜葉,溫庭姝輕捂口鼻,微蹙眉頭,“秋月,你找來這些東西作甚?”

秋月眼眸閃過一抹狡黠,咧開嘴笑道:“小姐,你再看。”說著從籃子裡拿起一臭雞蛋,猛地砸向那硃紅色緊閉的大門。

“啪”的一聲,雞蛋砸在那獅形獸面銅環上,蛋液順著門板緩緩流下。

溫庭姝怔住,嚇得只覺得心那間停止了跳動,直到一股惡臭味隨風拂來,溫庭姝回過神來,額角抽緊,不由握住秋月的手臂,急聲道:

“不可,不可。”溫庭姝額角抽緊,她知曉她這丫頭沒規矩,但卻沒想到如此沒規矩。

“小姐,你總是如此小心翼翼地,這不可,那不可,活著太累了。我覺得扔臭雞蛋還是便宜了他們。小姐你是佔理的,此事若傳出去,誰不說一句,這宋公子實在太過分。”秋月說著又抓了一把爛菜葉砸過去,“小姐,你也來啊。”

溫庭姝握著秋月的手漸漸鬆了,她若做出如此荒唐出格之舉,被人知曉,她只怕要名聲掃地。

可是,若無人看見,誰能知曉?

不,這不是大家閨秀能做的事。可她的內心為何卻在蠢蠢欲動。

溫庭姝看著秋月催促贊同的目光,不禁輕顫著手,伸向籃子撿起一枚雞蛋,心剎那間狂跳不止,那劇烈的聲音彷彿蓋過周圍一切聲音。

在秋月的鼓勵下,她抿緊唇嬌喉滾動了下,隨即揚起手,將那枚臭雞蛋往朱門上砸去,當啪的一聲響傳到溫庭姝的耳中,她兩瓣嫣紅的唇微松,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一絲輕淺的弧度。

她不知曉自己是出自什麼心理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只是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衝破枷鎖,從體內逃了出來,內心慌張、不安、還有些……興奮。

秋月沒想到自己這次竟然沒有勸很久。她就知曉,她家小姐就是在壓抑自己,她拿起雞蛋和爛菜葉,徹底放大了膽子,一手叉著腰兒,罵咧咧道:“這臭雞蛋配爛菜葉,剛好。”說著又笑嘻嘻地看著溫庭姝,眼神中似乎帶著些許挑釁。

溫庭姝看了秋月一眼,內心隱隱不服,她做小姐的總不能輸了丫頭,但她到底穩重慣了,不好意思像她叉著腰兒,只拿起爛菜葉扔過去,最後在秋月炯炯的目光之下,吳儂軟語地小聲說道:“宋清是臭雞蛋,爛菜葉。”罵完還臉暈紅霞,不好意思地微低了頭。

秋月有些驚訝了,“小姐做得好。”秋月不禁誇讚道,隨後笑嘻嘻地又抓起一把爛菜葉扔去。

溫庭姝內心受到鼓舞,也抓著一把菜葉,抿著嘴唇要笑不笑地砸向門。

而就在兩人砸得歡快之時,裡面突然傳來一婦人的罵聲:“哪個天收雷公劈的!在人家的宅門口吵鬧!”

溫庭姝被這尖厲的聲音嚇了一跳,伸向籃子的手快速地縮了回去,溫庭姝頭一回做這種事,不知如何是好,正神色驚慌,手足無措之際,秋月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大喊一聲:“小姐快跑!”喊完拉起她就往巷口衝。

溫庭姝從未遇過此類情形,頓時嚇得芳容失色,但沒辦法,她只能硬著頭皮跟著秋月一起跑,她自小學的行路禮儀是身為女子需輕行緩步,不得同男子一般跑跑跳跳,如今她卻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跡的大路上狼狽奔跑,不僅失禮,然而若被人識破身份,那更是丟臉,可是內心卻又隱隱升起一股莫名的雀躍。

溫庭姝原是深閨千金,纖纖弱質,狂跑了沒多久,便嬌喘吁吁,頭暈目眩起來。

兩人跑出了巷口,人便多了起來,料後邊無人再追,兩人停止奔跑。

溫庭姝捏著羅帕,捂著狂跳不止的心口,好不容易得以喘上一口氣,左側驀地冒出一板車,車上裝載著一堆貨物,推車的人大概未看到她們,直直朝她們衝來,秋月眼尖兒,驚喊一聲,“小姐小心!”說著雙手一伸,忙將溫庭姝往前一推。

溫庭姝雙腿早已發軟,再被秋月這麼一推,不用跌向路中央,一個趔趄,臉紗飄飛落地,正巧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眼看馬上就要撞著人,馬車上的馭者驚了一跳,忙拽緊韁繩,強硬地勒停馬匹,馬被勒得生疼,不由揚蹄長嘶。

馬蹄近在咫尺,一股腥臊氣息撲面而來,溫庭姝不由嚇得面色慘白,腿一軟,無力地跌坐在地,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有好事的人圍觀上來。

溫庭姝此刻有種渾身裸露著被人圍觀的難堪羞恥感,她不由低下頭,以衣袖遮面,渾身瑟瑟顫抖,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她鑽進去。

另一旁的秋月已經急上了頭,想要去護住溫庭姝,卻被那板車阻擋,她往左,板車往左,她往右,板車也往右,氣得秋月跳腳,一腳蹬去,板車的貨物紛紛翻落而下,秋月這才往溫庭姝的方向衝去,但一抹紅影卻比她更快地到達溫庭姝身旁,秋月看清來人,腳步不由一頓,隨即被緊跟而上的板車主人纏住。

就在溫庭姝羞恥欲死之際,彷彿有片火雲自頭頂上方罩來,將她整個人藏在了一片暗影中,阻隔眾人探究看戲的目光。溫庭姝一抬眸,驀地撞進一雙冰冷深黑的鳳眸,不由怔住。江世子……

“沒事?”江宴看著她梨花般蒼白的面容,微眯了眼睛。

他的嗓音如同前夜般沉穩和優雅,只是再聽不出一絲溫情與安撫,只聽得出其中的冷淡,但儘管如此溫庭姝仍舊有些想哭。

“沒……沒事……”溫庭姝唇輕顫著,眼眸水光氤氳,彷彿掉落水中奄奄一息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精神有片刻的鬆懈,待他聞到他身上的淡淡脂粉香氣時,溫庭姝驀然意識到自己當下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