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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玉漏迢迢

這樣一打岔,大家都紛紛吃了幾筷子菜,船艙中的詭譎氣氛稍微被沖淡了一些。

葉懷遙又道:“君閣主,這樣說來,便是朱曦事隔十八年,回來尋仇了是嗎?”

君知寒嘆息道:“不錯,十八年過去,又該一屆識寶會開始,我都快忘了這件事,他卻回來了。”

容妄淡淡地說:“你又見到他了?”

君知寒道:“不曾見過,但上個月十九,也就是十八年之前他來找我的日子,酩酊閣的副主事忽然暴斃。”

葉懷遙怔了怔,驚訝道:“楊先生已死?”

君知寒看他一眼,說道:“對,我竟忘了明聖與楊渺關係一向不錯,他欣賞你的風姿,還曾為你寫詩作賦。”

他搖了搖頭,嘆氣道:“可惜,未免此事引起轟動,酩酊閣無法將死訊及時傳出,倒教明聖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面,實在抱歉。”

葉懷遙默然一瞬,說道:“既已殞身,見與不見,毫無意義。但不知他是如何死法?”

“全身大量脫水,形如干屍,身穿壽衣,躺在紙船上漂流而來。”

君知寒道:“現在回想起來,我當天就沒有見過他,因為有事要問,派手下出去尋找,未料到就看見了楊渺的屍體隨水漂到了岸邊——從那天起一直至今,酩酊閣又斷斷續續有十餘人出事,皆是這般死法。”

他這樣一說,幾個人才明白君知寒為何要做此打扮在海上漂流,大概是希望以此表達對於朱曦的憤怒,將他真身逼出,但顯然並未奏效。

元獻道:“上古傳說中,太陽當中有一座神宮,裡面居住著太陽神帝俊,他身子偉岸,面容俊美,保佑著風調雨順,百姓生息,也為民間廣為供奉。但若是碰上了背信無德或是忘恩負義之輩,他也會出手懲戒,用太陽之力將人炙烤而死,再以白色船隻將屍身沉於海底。”

君知寒怔了怔,隨即哈哈一笑,抬手飲盡最後一滴殘酒,搖了搖頭:“傳說,唉!真是可笑!”

聽了這段故事,在座的人都知道他一定極為憤怒,不過即便如此,君知寒的舉止言談間依舊能夠保持風度,一派倜儻瀟灑,實在非常不容易了。

君知寒笑著說道:“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難道這朱曦真的來自神仙洞府、太陽寶殿?呵,人生在世能有如此際遇,我倒是真不知該哭該笑了。”

容妄輕蔑地笑了笑:“君閣主和元少莊主這就是在說笑了,世上焉有需要人間靈藥的神明?即是神明,又怎麼會因為自己的私慾沒有得到滿足,就動手殺人?”

他似笑非笑:“這是魔才應該做的事。更何況……若真有懲罰背信無德之神明,死的也不會先是酩酊閣的人。”

他譏諷的目光掃過元獻的臉,君知寒大概還不太清楚容妄言下之意,元獻卻心中明瞭,對方分明是在譏諷他們元家沾了玄天樓的好處,自己卻反過來對這段婚約心存不滿。

這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容妄的語氣又十足氣人,饒是元獻慣常以一副漫不經意的輕浮之態示人,此時也有些掛不住笑意,反唇相譏道:

“魔君切莫過謙,您如此有正義之心,又哪裡像是魔了?”

容妄笑著搖搖頭,像看白痴一樣看著元獻,憐憫地說:“此言偏頗。魔自有魔之道義,正如人,亦有不配為人者。”

他除了在葉懷遙面前剖白心思的時候話多一點,平日大多時間沉默寡言。

但實際上,邶蒼魔君言辭之犀利,詞鋒之敏捷,領教過的人,沒有一個再想感受第二遍。

元獻的眼神陰沉下來,氣的連臉色都變了,容妄則仍是一派置身事外的閒適,悠然而坐。

他兩人針鋒相對,委實火藥味十足,君知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苦笑搖頭道:

“二位要是互相看著不順眼,可否等在下離開之後再行較量?我已經麻煩纏身,實在不想再因為一個故事,陷入到離恨天和歸元山莊的衝突當中去了。”

容妄笑了笑,語氣溫柔卻冰冷地說道:“哦,方才我說錯了什麼嗎?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本座對任何人均無成見。請君閣主繼續說吧,我不再打岔便是。”

他這樣的文質彬彬,看起來簡直更加可惡。

葉懷遙眼見場面尷尬,不得不出來和稀泥了,只好輕輕一咳,嘆道:“魔君。”

容妄聽到他的聲音,抿了下唇,眼神真真正正地柔和下來,“嗯”了一聲,向著君知寒又重複道:“抱歉,請君閣主繼續。”

元獻將他兩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擱在腿上的雙手緩緩捏成拳狀,只覺得兩邊的太陽穴都在突突直跳。

他說不上來自己的憤怒是因為容妄一再地揭短,還是發現了葉懷遙和容妄之間的關係絕不簡單。

——而他,卻一直被矇在鼓裡,對此一無所知。

為什麼要為這些有的沒的而動怒,這不該是他的性格。

他是不可能喜歡葉懷遙的,他死都不會承認這一點。

因為父親的無能與自私,在他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與玄天樓簽下了那張類似於賣身契一樣的東西。

所有的人都得償所願,葉懷遙的命劫有了保障,歸元山莊成功度過危機,唯有他,一生被枷鎖鎖住,卻還要被每個人都認為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這件事,從未有人問過他的意見!

在葉懷遙不在的那十八年裡,元獻強行壓下心底那不該存在的哀思與遺憾,肆意將多年來的壓抑宣洩。

他從不後悔喜歡紀藍英,並公開表達此點,因為無論對方如何,這都是元獻自己的選擇。

哪怕現在看清了他的人品,決定疏遠此人,也是經歷過了,自由過了,那便值得。

唯獨葉懷遙,元獻說什麼也不能對他有半分好感。

那樣就好像輸掉了某些十分重要的東西一樣,將過去的一切掙扎與抵抗推翻,他不允許自己這樣。

但為何此時此刻,他會因為對方而體會到憤怒與嫉妒的情緒?

這不可能,這真可笑。

元獻一言不發,君知寒扶額,小聲嘀咕道:“這……要說什麼來著,我都忘了。”

葉懷遙眼瞼微垂,目光在杯中酒水的倒影上一掃,隨即抬起,臉上已經又是一派平靜從容。

他重新笑的落落自如:“看來今天的酒後勁有些大,大家都醉了——君閣主說到朱曦連殺數人,你壽衣紙船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