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多得是痴情人兒被辜負的故事,君娉婷聽著只覺傷情,安慰她一會兒,便開始問起眼下最要緊的事。
“你可知,你的屍骸之上生出了一株神女花,這株花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
“那株花,美麼?”魂靈淚眼朦朧,卻擠出一絲笑來,“那是諾顏,姜鄞帶著我在這裡,看了一大片諾顏花海,如今,只剩下這一株了麼?”
是當初那顆種子芽了嗎?
可她的愛,卻在綻放之後被人折斷。
花開有何用?無人賞。
魂靈又開始悲傷起來。
“有很多人,因為那株花,害了瘋病。”君娉婷說。
“那又怎樣呢?我已經死了,你還要我償命嗎?”魂靈的臉上綻放出如花般的笑容,瑰麗奪目,丁點兒也沒有半分同情。
“你自然是無命可償,但你以為,不會有報應麼?”
“報應,早就在我身上降臨。那個孩子的死,就是對我最大的報應。”她怎麼會害怕這些,最痛苦的事,她已經經受過了。
“難道你覺得,那些人變成現在的樣子,不也是一種報應?”
君娉婷無可反駁,她對於村寨中的那些人並沒有什麼同情之心,無論是不是受到神女花的影響,他們所鑄下的大錯,足以讓他們每個人都被吊死一遍,但是,這些瘋病不能再繼續蔓延。
她道“無論你怎麼憎恨那些人,可孩子是無辜的。”
君娉婷看見,那些畸形的人之中,有很多孩子,甚至畸形的情況非常嚴重。
尚且稚嫩的靈魂,沒有必要因為大人的過錯遭受這樣的報應。
魂靈卻笑“真的嗎?孩子就是無辜的嗎?”
“你自己不也有孩子?”
當君娉婷說出這句話之後,魂靈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愧疚、不安、憤恨,種種情緒在她臉上浮現。
唯獨,沒有後悔的情緒。
她從不覺得村寨中的人因為她的存在受到那些影響有什麼不對,哪怕其中有的人無辜,在她看來,也一樣該死。
表面上看來,她是無辜的受害者,被自己心愛的人背叛。
然而像她這樣的人,難道就真的那麼單純無辜嗎?
若是是因為慘遭背叛後性情大變,君娉婷覺得,也不會改變得如此徹底。
一個尋常的無辜被背叛的女子,不會出現她這樣的神情。
君娉婷正欲試探,便聽見辰幽橐的聲音,隱隱約約,像是生了什麼事。
她意識抽出,睜開了雙眼。
那些村民經過休息,有的已經恢復了精神。
辰幽橐當然可以用冰霜將人凍結,但是這裡是胥夢澤,陽光微弱,幾乎可以說不存在,想要消融冰霜非常困難,也許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因此辰幽橐並未貿然動用。
“神女……毀了……”
“怎麼會這樣?”
村民們看著被刨出來的神女花,絕望得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靈魂,一瞬間黯然失色,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君娉婷並未損害神女花,畢竟,她也擔心一旦破壞,會引起一些不好的反應。
如今神女未毀,這些村民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雙眼紅,用一種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看著她。
君娉婷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眼神,還不至於讓心情受到什麼影響。
微弱的光像是一道界限,靜靜勾勒出明與暗的輪廓,黑色的高大樹木在此時就像是猙獰的怪物,與這些陷入瘋狂絕望的村民一起變成了這怪異村寨的鎖鏈,緩緩絞緊,勒緊每一個人的喉嚨。
凝滯的氛圍很快被打破。
那個在地上不斷爬動的孩子飛快爬到了琅女身邊,君娉婷最開始不怎麼在意,他的動作卻越大膽起來,拖著琅女的腳往某個方向拉扯,沒有一點兒孩子該有的天真。
不如說,這些邪佞可怕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孩子臉上,才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琅女像是被他驚動,一下子醒了過來,看見那孩子的一瞬間,出絕望的尖叫。
村民們也像是被這聲尖叫牽動,這才想起,這位“神女”的存在。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然而君娉婷這雙拳頭,卻抗得了這村寨之中的所有人。
琅女被她護住,緊緊的扒著她的腰身,身體顫巍不止,宛若從噩夢中醒來。
“滾開……滾開……”琅女哆嗦著,拼命地揮著自己的雙手,想要讓那孩子離自己遠一點。
比起對於成年男人的畏懼與驚恐,她看著這個孩子,竟然流露出一種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恨意與怨毒,恨他尤勝其他人。
那孩子終於呀呀開口,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調道“姐姐,為什麼不跟我玩兒了?帶我出去,出去玩!說好的……”
“滾開——”琅女像是受到了刺激,瘋狂的大叫起來。
君娉婷盡力穩住她的精神,再看向那孩子,表情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