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娉婷已經有些熟悉這種抽離的感覺,等到她再度睜眼的時候,現自己站在一片樹林之中。
這是一片丹楓林,紅楓如血,映照著夕陽。
秋日。
君娉婷心中想著,自己最開始落到這裡,是冬天,緊接著是夏天,然後就是秋天。
會不會跟秋意深說得那白幡有關係。
如果真的有關,這裡會不會指的是“遠秋凝恆”?
若是“遠秋凝恆”,那麼按照秋意深的話來說,應該會有個白老嫗,她走著走著,在丹楓林的盡頭,真的看見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背對著她,手裡提著一個籃子,慢慢的走著。
君娉婷心頭一跳,來了這裡這麼久,終於讓她遇見一個線索,有了解決的思路了。
秋意深當時說,若是遇見這個老人,就假裝不認識他,只說是自己迷了路,求莊主借宿一宿。
那麼想來這個老人家要麼不喜他,要麼性情不太好。
這該怎麼開口呢?
君娉婷只是想了片刻,便見老人家快要走遠,她連忙大步跟上去,揚聲道“老人家,您好。”
老人頓住步子,並沒有回頭。
君娉婷快步走上前,看著老人,暗自倒抽了一口涼氣,這老人眼瞳白,突然間看見,竟然分不清這是活人還是死人,而且,這老人的模樣有些像……像極了溫嶠第二任續絃夫人將死之時她看見的那個老人。有一種相似的死寂。
唯一的區別就是,眼前這位老人,要蒼老許多。
君娉婷忍住驚悚的感覺,揚起微笑道“老人家,您知道這裡是哪裡嗎?我好像迷了路。”
“這裡是,故人莊。”老人用白的眼睛看著君娉婷,聲音有些刺耳,帶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你最好快點離開。”
君娉婷感覺到這個老人對自己沒有惡意,於是又道“可是,現在太晚了,我不知道怎麼回去了。敢問老人家,不知道能不能在莊中借宿一宿,等到第二日我便離開。”
老人白的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雖然老人並沒有做出看的動作,但是君娉婷就是能夠感受到,她被上下掃視了一番,冰冷的視線像是刀子一樣。
“你沒有聽說過這裡的傳聞麼?”蒼老的聲音猶如午夜的嗚咽聲,絲絲縷傳入耳中,“都是真的。”
君娉婷道“什麼傳聞?”
故人莊鮮有人知,若不是秋意深說希望她來到這裡,她也不會過來。
來到這裡之前,她讓霜序打探過這裡的訊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傳聞。
老人似乎在思忖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君娉婷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於是她轉身,將籃子往上拉了拉,壓低聲音道“那你跟我來。”
走在路上,君娉婷看見老人的動作,老人時不時就要往上拉一下籃子,像是裡面的東西很重似的。
“老人家,這東西提著是不是很辛苦,我幫您提著吧。”
“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這裡,但有一句話要忠告你,不要隨便跟人搭話,也不要好奇心過重。”說著,老人將籃子裡的藍色布巾往邊緣扯了一些,將露出的部分蓋住。
其實君娉婷什麼也沒看見。
她現在不知道自己又是作為誰出現在這裡,目力有限,甚至比普通人還不如,並沒有看清裡面裝著什麼。
一路跟著老人走上去,君娉婷這才現,現在的這條路,應該就是自己最開始走上詡居山的路,因為景緻不同,最開始她並沒有認出來,還是看見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她才明白過來。
現在經過的這裡,就是她當時遇見丈夫與女兒失蹤的施翠翠的地方。
原本該是一片荒墳,入眼滿是墳頭,但是現在看來,這裡還是一片荒田,種著一些大豆之類的穀物。
“這些莊稼是您種下的麼?”君娉婷又問。
“你的好奇心真的很重。”老人語氣越不善。
“老人家,我並無惡意,只是覺得您老一個人種這麼大一片地,也是不容易。您的家人呢?”
“快到了。”
老人佝僂著身子,慢騰騰的往上走。
約莫半炷香的工夫後,她們就到了故人莊。
君娉婷抬頭,莊上的匾額還是她當初看過的樣子,莊子旁的大樹一如當時,樹梢上掛著一枚木牌,上面似乎刻著字,她看不太清。
老人將她引到一個客房,在她進去之後,冷冷說道“你今晚就住在這裡,關好門窗,不要留下縫隙。門栓關緊,不要忘。如果有人敲門,你就當沒聽見。”
君娉婷點頭,心裡覺得這些叮囑真是奇怪,就好像夜裡會有什麼東西闖進來一樣。
老人對她有些不放心,又道“你夜裡睡得沉嗎?”
“沉得很,一般睡下就直到大天亮。”
“那你早些睡吧。”老人面朝著君娉婷,一步步後退,退出房中,然後將大門帶著關上,在還有一絲縫隙的時候,最後一聲吱呀聲沒有響起,老人叮囑道,“記得我的話。”說完,她才關上了門扉。
“真是奇怪的規矩。”
這故人莊確實危險,君娉婷是知道的,可是如果危險到連在莊子裡的人都要這樣再三再四的叮囑她,那這個老人為什麼還要住在這裡?
夜裡的時候,君娉婷將燭火掐滅,一個人躺在床上,並沒有入睡。
這房間裡並沒有任何鏡子,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唯有知道的就是自己現在的身體只勉強算是一個虛弱的成年女子,不說同一個普通人相鬥,哪怕是個羸弱的男子,只怕也很難勝過,因此,她並未冒險,按照老人的要求一一關好窗戶。
三更天時,門口傳來細微的走動聲。
君娉婷警覺的看向門口,弓著身子悄悄走到門邊。